——如果思念得不到结果,就不要说出口。newtianxi
这是病房里的男孩对她无声讲述的秘密。
于是她对晏方思点了点头,默默地将困扰了她四天的疑问藏回肚子里。
或许内丹的主人的故事,也将成为她永生无法得解的谜题。
病房男孩被推入医院最冷清的房间。那个地方分为许多隔间,分给没来得及在家准备丧礼的不同人家。每个隔间播放的哀乐倒是令人出乎意料的一致,皆是古怪念白的调子,没什么起伏。
男孩可不喜欢这样过于幽静诡异的音乐,他喜欢的是能让人蹦蹦跳跳、还能让护士揪着他的耳朵骂的吵闹音乐。
音乐让沈歆浑身不自然。她躲在暗处,探出半个脑袋窥视灵堂内的冰棺。这棺材的质地着实不怎么样,上方的玻璃蒙了肉眼可见的一层灰。男孩躺在一大片廉价的塑料假花中间,正如他从前每一次熟睡的模样,睫毛纤长,嘴角带笑。
死一般的安详。
哦不对,他的确是死了。
人类对死亡对认知与妖怪不同。虽然沈歆知悉大多生灵死后对灵魂都能得以转世再入轮回道,天地法则自混沌时代就生生不息地运转,但人类毕竟对六界的了解有限,他们以为的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
毕竟人的一生与他们的相比,太过短暂了啊。
但他的灵堂冷冷清清的,香火味不太重。外面倒是热闹,露天处坐了一桌边抽烟边打麻将的中年男女,喧闹声简直要盖过灵堂奏乐的音量。
即使亡灵早就被鬼差带走,沈歆还是非常气恼。第一次生出了“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的念头。她撸起袖子,大步走向临时搭起的麻将桌。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没等她走近,那铺着塑料桌布的方桌突然被一阵压不住的狂风刮起,白色的塑料布卷在其中一人脸上,一枚枚的骨牌四散砸在坑坑洼洼的地面。四人乱作一团,骂声滔天,紧接着被那仿佛成精了似的塑料布纷纷封住嘴巴。
中年麻将团讪讪把瞥了一眼灵堂内快要燃尽的香烛,毛骨悚然地捡起沾染许多赃污的麻将牌,逃远了。
“终于清净了些。”三姨自黑暗处现身,顺手拾起一把香,用湛蓝的狐火点上,对着斑驳墙壁上挂着的照片拜了拜,又扬手拂去案上香灰。
在他病危期间从未出现在病房的人,此刻在他的灵堂敬香,且脸上瞧不出明显的悲伤。
嘴唇翕动,沈歆对姗姗来迟对三姨存着怨言,却不晓得站在什么立场上去埋怨她。男孩对三姨对心思是一厢情愿。三姨完全不给他希望的做法理应是斩断情丝最有效的方法,找不出什么错处,可实在……太残忍了些。
沈歆干巴巴地叫了声“三姨”。
三姨洗干净手,走向沈歆。几日不见,她清减了许多,深领包身裙勾勒出她更为鲜明的锁骨形状,薄外套挂在胳膊上。妆容如往常一样浓艳鲜丽,却掩不住眼睛下方的血丝和乌青。
沈歆想起很久之前三姨说的话,问她:“其实也有好人的,对吧?”
她沉默地望着冰棺里的人,没有回答沈歆,只自顾自叹了口气,露出一点与她并不相配的惶惑:“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沈歆一愣。
她飞快地敛去眸子里的黯然,摸了摸沈歆的脑袋,“帮三姨一个忙。”
“你说。”
“今年冬至,等他入了土,劳烦你把我那对耳环带到他的墓碑前祭着。做一个结界摆在那儿,别叫寻常人发现了去。好吗?”
“好,”沈歆不明所以地点头,心中的疑团愈发壮大,歪着脑袋问她,“三姨,你有心上人吗?”
她粲然一笑,“当然。”
是谁呢?
那是只有三姨才知道的秘密。
灵堂内的哀乐凄凄奏唱,沈歆的手机铃凭空往这木讷的沉静里插进一道跳脱的音符。她接起电话,纪知云的声音火急火燎地冲破听筒,震得她耳膜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