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看花吗?”周岐挥舞着遒劲的双臂,脑门上的汗珠自鬓角流下,汇聚至下巴那一处,再沿着喉结浸湿衣领,“爬上去多费劲啊,不如直接砍倒,离得近,想怎么赏花怎么赏。对了,咱一路打打杀杀地逃过来,你也累了吧?还愣着干什么?别站着了,赶紧找地方坐吧,我来砍,你休息,两秒钟的事儿。”
徐迟支棱着双手:“不是……”
不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那朵可怜的花遭不住周岐猛烈的摧残,应声而倒。
“哗啦”一声,周围几朵花也被无辜株连,倒伏一片。
周岐大手一挥,器宇轩昂:“来,看看哥送你的花!别不别致?”
徐迟默了默,配合地举起双手,干巴巴地鼓了鼓掌:“别致。”
说完,他敷衍的笑容光速消失,脚跟一转,赶去察看花苞。他怕再待几秒,面对某人灿烂又臭屁的笑脸,他会忍不住把心里的憨批骂出声。
周岐自觉贴心又聪明,公孔雀开屏似的背着手,从折断的花根处大摇大摆地走到花苞那头,看见徐迟正蹲在地上,试图用双手扒开花苞中心的沟缝。但他的力气显然不够,饶是手臂上青筋暴起,咬起牙,清俊的面上涨得通红,也不能撼动花苞半分。
出于某种恶趣味,周岐抱臂欣赏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嘲起来:“你怎么力气小得跟个大姑娘似的?”
徐迟面无表情,激道:“你行,你来试试?”
“我试就我试,看着啊。”周岐撸起袖子,就着徐迟前胸靠大腿蹲着的姿势把人抱起来,搬开,放到一旁,“走远一点,别碍事。”
徐迟现在对于被随意搬来挪去这种事已经产生了免疫力,除了在心里骂一句大牲口,别的也不再多说什么,因为说什么周岐都是一脸,不敢不敢,下次还来。他索性忍耐。
日后,徐上将每每思及自身这一大改变,都会感到无比震惊且匪夷所思。
周岐弯腰发力,使出五成力气掰第一下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大意轻敌。
等使出十成十的力气掰第二下时,他开始觉得骑虎难下。
到手脚并用的第三下时,身后的徐迟发出嗤一声冷笑,周岐的脸烧了起来,一声闷哼连发数次力。
花它纹丝不动!
“这花它想不开。”周岐讪讪地刮了刮鼻子,“咱就别强花所难了吧?”
他灰溜溜地转身,只见徐迟学着他之前的姿势,抱着双臂挑着眉:“看你挺壮实的,怎么力气小得像个大姑娘”
以牙还牙。
周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够了啊,徐娇娇,在外面给男人一点面子。”
徐迟精亮的眼睛望着他,里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天生弧度往下的嘴角竟有些发自内心往上扬起的趋势,但尚未抵达眼角,在中途就消弭于无形,凭空蒸发。
这人,连想笑,都无法顺利自如地笑出来。
周岐喉结上下一滚,走到近前,伸手捂住徐迟的眼睛。
徐迟下意识后仰,想躲开潮热的手掌:“你……”
“嘘。”周岐另一只手抵住他的后脑勺,用了点力道,不让他退却半分,“徐娇娇,来,跟我念,哈哈。”
徐迟抬手想推开他,莫名其妙:“你搞什么……”
隔着散发出各种难闻气味的布料,触及起伏颤动的胸膛,他动作微滞。
“哈哈哈哈哈。”周岐跟坏了的复读机似的,不厌其烦地重复,还耍起无赖,“说嘛,哈哈两声又不会少块肉。”
徐迟冷着脸,半晌,紧扣的牙关松动了:“哈?”
“哈哈。”
“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周岐大笑起来,松了手,指着徐迟捂起肚子:“哈哈哈哈哈!娇娇,你好呆哦,外面人知道你这么呆吗?你怎么这听话呢?来,采访一下,岐哥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你……喂,打哪里都行,别打头!脸也不行,我以后还打算靠脸吃饭呢……”
两人扭打成一团,徐迟一边觉得这行为有失体统和身份,一边又觉得实在手痒难耐,不抽人能憋坏。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会儿他那张周岐口中“苦大仇深”的脸上正洋溢着笑容。他向来惯会冷笑、讥笑、奸笑、狞笑,但他很难展露出纯粹的发自真心的笑,自他记事起,就从未有过,不是不会,是缺乏场合和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