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有沫道:“这也是实话。”
孙德彧道:“贫道与归掌教十三年前是忘年之交,那时好生崇敬归小友的侠义、豪爽、正直、操行。所以受何真人委托,将你引去红雾谷中,只是贫道身为全真道人,于这男女之情知之甚少,——顺便说一句,只怕何真人也是如此——所以不能准确掐算你在对七彩神女的报复上会走多远。到七彩神女所受的惩罚超过了她所作的恶时,贫道开始同情七彩神女。但贫道有一个大教派的利益要顾及,不能不力求面面俱到。贫道不是容不得前辈小友,贫道是对前辈那种极端化的快意恩仇感到恐惧,惧怕由你造成武林浩劫。”
乐仁毅道;“他们都说了部分实话,但大实话却没人说出半句——兄长这种极端化的快意恩仇的性格,有可能将兄长引导到独霸武林的魔性上去。这才是他们最恐惧的。如非小弟适逢其时功德园满,阻止了兄长向魔性大步走去,只怕四大教主当真会联手与兄长血战一场哩!”
归有沫一听,哈哈笑道:“我猜想也是因此才尽皆容我不下!只怕师父也是这么想,才又调教出你这个假圣人来制约我。只是假圣人,为兄为你感到好冤!你被孙德彧这种老奸巨滑的教油子几声乐大圣人就喊昏了头,空有一身天下第一的武功智计,就不思干番大事?”
乐仁毅道:“师父有言在先,修习默杀神功后不得触染世俗。我如今是只能作游仙一个,连阁皂山的符箓首领权也不能去争了。”
“可惜……。”归有沫说,携起陈梦月的腰向泥沼水洼中走去,开始逐渐沉入神沼之中。
众人一一睁大了双眼,看着归有沫带了陈梦月一同慢慢沉入沼泽的泥水中去……。
“可惜。”归有沫大声说,他带了陈梦月逐渐沉入神沼,他的罡气罩从下面慢慢向上升起。他说完了第二个“可惜”,泥水已淹至他的胸部。然后,罡气罩把他和陈梦月完全罩了起来,两个人同时沉入了沼泽之中,水面起了一个浅浅的旋涡,以后又复归平静,再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张与材转身离去道:“终于完事了。”
普善与天玄子默默不语地转身离去。
孙德彧的身形在树梢上一晃,就消失在了那千片芦苇之中。
只有乐仁毅,他双目呆呆地望着那处水洼。他的脑海中还留着陈梦月依偎在归有沫肩头上沉入神沼泽时的幸福神情。他看得心中生出于一种绞痛的感觉。他也爱过这个武林中最为圣洁的女人。而且至今还在深深爱着这个圣洁的女人。他甚至对他哥哥归有沫生命中纠缠不清的另一个女人七彩神女也发生过瞬间的爱慕之情。但这两个女人都和他无缘。都对那个性情好走极端的归有沫爱得死去活来。如今这一切都成为过去了。他还是他——乐仁毅,孑身一人!
豹儿在一边轻声说:“父亲,你怎么哭了?”
乐仁毅笑了:“那有这种事?豹儿,有你在为父身边,真好!”
刀王大声说:“还有一样东西更好!”
乐仁毅和豹儿同声问:“甚么?”
刀王说:“酒!”
乐仁毅叹了一口气道:“这倒是真的。咱们走吧,到有酒卖的地方去吧。”
乐仁毅轻啸一声,十只巨型虎豹便向来路折回去。十只虎豹不住发出吼声,犹如奏响了天地间那一支永无完时的大悲交响曲的又一个乐章。起风了,芦苇唱出了肃杀的和声。而这时候,武帝门的两只大海船上,一边传来了呼天抢地的哭喊声,一边向海岸上的元军骑兵发射出震天雷火炮。刹时,伤兵呻吟,伤马嘶叫。使大悲交响曲的这一乐章充满了悲壮激越之情。据说恶是历史发展的一个推动力。于是,痛苦就不可避免地永远伴随人类。
火炮一响,十只虎豹该加速沿冲积扇地形的高处向来路冲去,只吓得沿途的元军战马纷纷落入泥水沼泽之中。乐仁毅骑在巨豹坐骑上注目凝视着前方荒原上,只有一个倩影在闪动着,那是陈梦月秀外慧中的倩影:修长的身材,漂亮的脸蛋,乌亮的秀发、丰满的后脖子上,躺着美丽的小发卷儿……。
乐仁毅的双目之中,泪水又夺眶而出地流了下来,他开始呢喃:“酒……。”
这才是圣人的大悲哀。
好多年后,武林中才传说,乐大圣人在青城山隐居了下来。有人还在川南的叙州路真武山的道观中,看见他一次喝光了十坛刺梨酒……。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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