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骑说起来不多,但他们提起马速,挥舞着马刀一起朝你冲过来时,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有如战鼓直敲得人心脏嘭嘭响。
方景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阵仗,脑子一时间有些僵住了,他突然想起以前被一条恶狗追咬的经历,当时快吓尿了。
甩了甩头,方景楠暗骂道:出息点,离那么远呢!
众骑离着还有两百步时,陈山河呼喝一声:“备箭!”跟着翻身下马,取出步弓搭箭拉满,‘咻’地一声,箭矢急射而出。
两百步的距离再厉害的箭手也射不中人,陈山河这箭警告的意味更多些,来人若不听警告,那便是敌袭了。
这时那两位家丁和孟铁柱都已下马,现在披甲已经来不及了,四人只是穿着棉甲,拉起一石二的强弓,悬而不发。
而张氏车队的其它人,就没这般沉着了,略显得有些骚动。只有张守仁盯着来骑,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箭矢在空中飞过一百二十多步距离,插在地上,箭羽颤动。
而这警告意味十足的一箭并未让众骑停下,反而像是剌激到他们一般,众骑一分为三,从左右两边像是要把他们包围起来,一声声怪叫呼喝不断,里面有不少人用的还是蒙古语。
陈山河沉声大喝:“敌袭,准备!”跟着目光看向方景楠,是战是降要听他意见。
感受到陈山河的询问的目光,方景楠暗叹一声,真倒霉,出门咋不看看黄历呢。箭已在弦,投降那是不可能的,拼了吧。
方景楠正欲下令射击,一旁的张守仁拦住众人道:“把箭收了吧,是介休范家的车队,应该不是来抢东西的。”
陈山河等人不为所动,目光仍然是看向方景楠,在战场上,可不能有两个指挥。方景楠看张守仁虽然气闷,但却没有丝毫慌张之色,想来其判断应该不会错。
方景楠一摆手道:“把箭收起来吧,快速披甲,做好防御。”
这个时候披甲,一但他们冲过来,那可真要打个措手不及,不过方景楠还是选择相信张守仁。
结果确实如张守仁所说,众骑分成三队把车队包围后,并未发动进攻,而是围着车队转圈,一边挥舞马刀大声吆喝。
直到方景楠等人把铠甲披好,才见一个年轻的少年,骑着一头浑身黝黑毛色光亮的神俊大马,跺着优雅的步伐靠上前来。
少年很年轻,约末十六七岁的样子,衣着打扮一副贵公子模样,这在边地很是少见。
少年骑马一直来到众人跟前,丝毫没把已经披甲持枪完毕的方景楠几人看在眼里,戏谑的目光看向张守仁,道:“哟,还真是张爷呀,小的范东行给您请安了。”说是请安,却是端坐马上手都没抬一下。
张守仁轻笑道:“范二公子这套虚礼就别使了,当年你爹成天给我下跪行礼,老朽都麻木了。”
范东行脸色一变,跟着又是叽笑道:“准备去凉城做买卖呢?怎么,张爷亲自出马,才带这点货物啊。要我说,别去凉城了,那才赚几个钱,不如跟着我们车队,一起去库库和屯呀,在那价钱可是能翻到六倍。”
张守仁冷冷一笑道:“算了吧,老朽年纪大了,可不习惯给人当奴才,听说东虏有侵占下属妻妾的风俗,你可知真假?”
这话说的就很损了,简直是不留一丝情面。范东行再也装不下去了,厉声道:“你个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你们张氏除了会占着官盐专卖躺着赚钱,还有甚本事。如今官威不在,家都要毁了,还在这论资排辈,缅怀当年呢。”
这话应该也是搓到了张守仁的痛处,他手指微颤地指着范东行道:“别看你们范家现在风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做奴才绝没好的一天。”
话说到这份上,双方也没什么再说的了,范东行冲手下众人冷声大喝道:“把他们张家的车扔到边上去,给咱范家让道。”
一声令下,那群拿刀的汉子冲进车队,骑刀挥喝,吓得那些赶车人纷纷把车赶到路边,唯恐他们一个不小心伤及无辜。
方景楠正欲让人阻止,张守仁拦住道:“唉,算了吧,任他得意一时,总会有报应的。”
方景楠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介休范家,但凡看过一点明末史的人都知道,清朝八大皇商之首,明末时的族长叫范永斗,妥妥的卖国贼,范家便是从他手上开始兴旺,家族一直繁荣几百年,在其长孙那辈更是到达顶峰,是唯一写进了《清史》的商人。
“这报应好像来的不那么痛快啊……”方景楠低喃着。
长长的车队足足拉了一里多长,一百多辆马车方才走过,临行前,范东行还骑着他的健马绕着张氏的那十几辆小车啧啧冷哼,等来到方景楠几人身前,看到他们五人身上的明盔亮甲时,明显惊讶地楞了一下。敢情这位大少爷是到现在才看到他们。
方景楠冲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范东行以为他们是张氏请来的护队,准备先留个好印象,回头再花高价把他们挖走,便也回礼地拱了拱手。
哪知这时,却见方景楠冲他直直地竖起了一个中指,范东行不明所以,疑问道:“不知好汉,这是何意?”
方景楠笑道:“在我们老家,看到您这种富贵子弟,都是这般招呼以示尊敬。”说着,另一只手也竖了起来,“双倍尊敬!”
范东行一转马头,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好汉,后会有期!”
方景楠嘿了一声,笑道:“有机会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