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装了满满粮食的鼓胀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宁扶疏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自然不答应他侍寝的哀求。
于是随意想了个由头,告诉他在金陵有个风俗,大年初一醒来得吃一碗蘸糖的热年糕。且这年糕不能是外头买的,需得身边人亲自做,讨得兆头才好。昔日母后在世时,便以皇后之尊为先皇打过年糕。
宁扶疏支开顾钦辞是为了及时喝避子药,没曾想,他竟当真劳心费神,做出这糯而不粘的年糕来。
“疏疏,你还没告诉我,这吃年糕讨来的兆头是什么?”顾钦辞问。
宁扶疏咀嚼的动作微顿,年糕切成节,寓意节节高。和昨晚踩芝麻杆踏岁,异曲同工。
她默默把升官发财四个字连同嚼烂的年糕一同咽下去,改口说:“财源广进,福气临门。”
顾钦辞垂眸敛睫,蕴在眼里的光蓦地黯淡。只是一瞬,再掀眸看她,已是寻常:“这话,似乎更适合商贾。”
“我正要同你说这件事。”宁扶疏又夹起一块年糕,裹满厚厚砂糖,吃着满口甜味,“我想早朝歌做生意。”
“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顾钦辞问。
“今早接到金陵线报,皇帝在年尾朝会上,以去年庄稼收成不佳为由,打算废除方田均税法。”宁扶疏言简意赅,“等过了年关,应该就有旨意下来了。”
谈及正事,顾钦辞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方田均税法,这是朝歌长公主在建兴二年提出的富国之法。其下令清丈大楚各州郡的土地,核实土地所有者进行登记,并按照土质的好坏将每亩田地分为甲乙丙丁戊五等,朝堂向不同等级土地征收的赋税不同。
此举颁布于建兴三年初,到建兴四年末已经实行了整整两年。不仅清丈出诸多隐瞒土地,增加了朝廷税收,且为那些家中土地产粮甚微的农户免除了田税,减轻民赋。
如今宁常雁要废方田均税法,不顾朝臣谏言一意孤行。他心里装的,不是天下黎民,而是权利诡计。
他要无上的权势紧紧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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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扶疏道:“往小了说,如今住在朝歌虽然安稳,但到底拿的是朝廷俸禄,命脉拿捏在皇帝手里。他今日既能废方田均税法,明日便有可能削减公主府年俸。谁知道这把刀会在什么时候落下来,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往大了说,筹谋诸事,最需要的就是钱。我做不到贪墨敛财,只能凭生意赚。”
顾钦辞温柔递给她擦嘴的帕子:“你想好做什么买卖了吗?”
“先从绸缎庄和成衣铺开始吧。”宁扶疏搁下筷子接过,“我昨晚逛庙会时发现,这边姑娘身上穿的衣裳虽然崭新,但布料绣纹与衫裙款式,却是金陵早已过时的旧款,若咱们能卖金陵贵女们时下最喜欢的新衣。”
她戳了下软糯年糕:“必定财源广进。”
“我都依你。”顾钦辞道。
他说着突然话音一顿,深深吸了口气,随即侧头看向床头木柜上摆着的博山香炉,轻烟袅袅,不禁狐疑:“疏疏,你换香料了?”
“没有啊,还是原来的安息香。”宁扶疏面色如常,“怎么了?”
顾钦辞如实说:“闻着味道有点不一样。”
“倒也正常。”宁扶疏道,“从金陵带出来的那些香料在路上用完了,现在燃着的,是琳絮拿方子去城里香料铺子重新配的。虽说用的香木品种相同,可和宫里的东西比起来,少不了有优劣之分,味道难免差点。”
顾钦辞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白雾香烟。
孟春之月,朝歌的杨柳似乎比金陵的杨柳贪眠,尚且萧条的冷风吹过,枝头一片朦胧暗黄,不见寒绿幽风生短丝之景。
朝歌的集市也比金陵的懒惰,正月初十已过,两侧店肆仍旧七七八八闭着门。
直到上元佳节那日,商铺货摊才陆续开张。有过岁除那夜的前车之鉴,宁扶疏与顾钦辞这回学聪明了,出门前各自在头顶戴一方帷帽,轻纱遮面。如此,就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他们上街的原意,是想瞧瞧哪几条街巷车马人流比较大,盘个宽敞门面适合开绸缎铺子。
但到了最喧嚣之处,见到的却是明灯万里,煌煌如昼。花灯连漫天,似星河流淌。
方知这上元节比岁除夜更热闹。
顾钦辞站在入口处问:“疏疏,你想逛灯市吗?”
宁扶疏眼睛都在熠熠发亮,她从没见过这么多明灯。但前头的人实在太多了,怎么瞧都是寸步难行的样子,稍稍有些犹豫。
踯躅间,从他们身旁走过的,尽是才子佳人成双结对。
是了,一年之中第一个月圆良辰,素来属于情人相会的佳期。顾钦辞瞥过那些簪花佩香的姑娘低头含羞带怯,衣以锦绮的小郎唇角抿着微笑,袖袍做挡,藏住悄悄相握的手。
他冷淡眉目徐徐弯起,坦荡地朝宁扶疏张开五指:“疏疏,陪我罢。”
顾钦辞今日没有穿惯常最爱的玄色衣袍,为了搭配她妃红织金襦裙,莲花步摇绾髻,挑出一件襟口滚莲纹的曙红色重衣,金冠束发。
较之将军杀戮的威严硬朗,更添几分勋爵公子的富贵风流,俊朗得紧。仿佛身后熙攘市集,和明辉漫天皆成了他的陪衬,宁扶疏杏眸流眄,只倒映他一人身影,递出手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