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跟我说既然当兵,就要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屁话!……军人怎么了,军人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军人就没有家人老小,就没有故友亲朋?就该着了为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贵族卖命?”
他越说越怒,最后竟一扬手,将盖子中的清水,朝托尼脸上泼了过去,而托尼,状似被那突如其来的怒气给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躲避,任凭冰冷的水,淋到了那张有些愕然脸上。
众人大哗。
“嚷嚷什么?你们这些混蛋!”皮奈尔显然是索性豁出去了,“……没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混蛋!人家托尼少爷玩得起,毕竟我们敬爱的克虏伯大人,在外面留下的风流债还不知道有多少,儿子死了,大不了再接一个回来继承家业……可你们呢?你们一死倒是容易了,但你们的老娘谁养,孩子谁养?指望那七折八扣剩下来的抚恤金吗?笑话,那不过只够给你们自己,买一副满是虫眼的薄皮棺材!”
“你们的老娘,会因为无人照顾而病死、饿死;房子会便宜了那些个无良的酷吏。你们的儿子,会被赶出去流落街头,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偷东西,然后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被抓起来绞死,或者送到盐场里当奴隶,而你们的女儿则会沦为娼妓,命好的,将来没准能找到一份洗衣女工的活……虽然在外人眼里,这两个职业根本就没什么分别!”
“——这就是你们要的吗?啊?这就是,你们想用性命来换取的吗?当然了……还有慰灵碑上,那模糊不清甚至刻错的名字?”
没有人接话。只有皮奈尔一个人的咆哮声在空气中回荡。压抑的气氛,让夜辉石都变得暗淡无光;因此当外面的巨响传来,便显得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动人心魄。
正文 第六百九十章 自由的迷雾
被俘的这段日子,托尼自认已听过不少奇妙的声音了:比如说某个投降派牧师的肋骨,在他脚下折断的“咔嚓”声;比如说利箭在空中飞行,最后射穿人体的“噗噗”声;再比如老鼠拖着尾巴上的食球,一路爬过屋顶的“咕噜”声。
最特别的,还要属他这两天胡子疯长,所发出的那种无法形容的声响——但是,跟刚刚的这声巨响相比,那些又不算什么了。
因为这响声太大。
托尼不知道天上的雷霆,假如在耳边炸开会是个什么情形,但感觉上,似乎气势上比起方才的还有所不如。非要做一个形容的话,恐怕就只有地怒时,大地崩陷的那一刻才堪比拟。
浮冰港的地怒并不频繁;事实上从小到大,托尼也只经历过一次,但就是那一次,末日般的景象便成了他儿时记忆中,再也挥之不去的梦魇。
其他人比起托尼来,显然也好不到哪去,俱都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所震慑;诺大的屋子,十几个人,别说开口说话了,就连把一口气吐完的都没有。
或许是神职人员,对这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接受比较快吧!最后,居然是年纪最大的“投敌牧师”皮奈尔第一个反应过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也不知道是在问屋里的众人,还是问那个他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存在。
此时那一连串的巨响虽然依旧未绝,但比起先前来,却是小了许多,因此众人的魂魄也归了位。他们甚至能分辨出在那奇怪的响动中,还夹杂着某种呼喊,还有四面八方纷乱的脚步声,再配上远方那不断亮起的彩光,倒颇有几分像收获祭时,人们彻夜狂欢的场面了。
只是这一荒谬的念头刚升起来,就被托尼生生给按了下去——开玩笑,人得有一颗多大的心脏,才能在地怒之后,无视倒塌的房子与横死的亲人,锁上仅存的、孤零零耸立在废墟中的门,跑街上欢去?
何况眼前这片诡异的黑雾,绝对是做过手脚的,连火光都透不出多远去;而如今隔着老远,却仍能看到那边的闪光;可想而知在事发的地点,这光芒有多强烈了!
所以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战斗!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战斗——能打得这般“有声有色”的,估计除了海对面的矮子铁炮队,和骑羊矮子铁炮队,就剩下大量的魔法师了。
“难道是红袍法师会的那帮家伙……打进来了?”托尼暗自猜测着。
毕竟在浮冰港,也只有这个本就是由法师组成的行会,才能一次性地出动这么多魔法师。
说起来,托尼其实并不喜欢这帮人——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唯法师论”的自大狂,整天鼓吹什么法师至上,应该超脱于世俗和法律之外等等谬论,反正按他们自己的说法,魔法师就应该是喝风拉青烟的圣贤,可偏偏他们每次行动的要价,都比百倍于他们数量的“俗人”还俗。
——贪财就贪财嘛,还装什么假清高?这一点,恰恰是托尼最看不上的。
然而和托尼的鄙视截然相反的是,浮冰港的高层,包括他父亲范·克虏伯,都对这帮狂人青眼有加——事实上,那个总部在凯奥凯的魔法师组织虽然激进,但不论走到哪里,似乎都能和当地的政府处好关系。
一来正像他们自己所说的,他们是研究者和艺术家,平时都宅在高高的法师塔里,没有大事不出门;二来他们的组织形式比较松散,只负责调解魔法师之间的纠纷,分配物资,以及召集魔法师们共同攻关一个课题而已。撑死了,不过是集体制裁某个不开眼,惹得天怒人怨的“非主流”同行。
至于凌驾法律之上……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吧?又不是只有魔法师们,才有类似的特权——或者说你指望那些泥腿子卫兵们,能捉拿一个危险程度绝对在五星级以上的疯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