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每次见面,都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呢?
他心中酸涩难忍,想为她别起散落在脸上的头发,可手微微一动,又放下了。
“洪泉,是玉扇的情人。”程荀好似还没有找回顺畅说话的能力。她磕磕绊绊地,将洪泉、玉扇、福全之间的纠葛,和洪泉主动说出的真相,一一道来。
晏决明越听,眉头愈发紧蹙。
“阿荀,你承诺了洪泉什么?”
“我说,我会将他和玉扇都带出府。”程荀一顿,“还会帮他解决福全这件事。”
她突然加快语速,好似在掩饰什么,“你们要尽快把他和玉扇带出去,久了我担心他反水,到时候便……”
“阿荀!”晏决明难得强硬起来。
雨势渐小,头顶林木茂密,只时不时从树叶之间落下几滴雨水。晏决明将外袍披在她身上,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略弯下腰,直视着程荀。
“告诉我,今晚发生了什么,好吗?”他说着,声音又忍不住低柔下来。
他在她面前,从来强硬不起来。
沉默半晌,程荀缓缓抬起头。
她双眼通红,脸上泪痕交错,苍白又单薄的样子,仿佛一块透明易碎的琉璃。
“我杀了福全。”她轻声道。
她的目光倔强而坚定,眼泪从眼眶中溢出,顺着下巴滑落在地。
“我用镯子上的暗器杀了他,在旁边放了酒壶,又将他按进水里,伪装成他酒后溺水。走之前我确认现场没有遗留任何我的东西,那酒壶也是府里最常见的样式,是我许久之前就去厨房提的,查不到我身上。今夜是我值夜,玉扇高热不退仍在养病,只要我按时回到晴春院,这件事——”
她飞快解释着自己的谋划,吐字利落又清晰,好似已经在脑中重复过无数次。可还没说完,就被他拉进怀中。
晏决明的下巴抵着她的头,他的双手紧紧按住她的后脑勺,她被他密不透风地拥抱着。
她怔住了。
他的身体颤抖着,一种从灵魂深处涌起的恐惧和悲伤席卷了他。
他第一次杀人时,是朝中反太子的势力前来暗杀他,双方缠打之中,他为了防卫杀死了杀手。
严格来说,那只是为了防卫的正当举动。可对于当初的他而言,第一次有温热的血从手掌心滑过,那滋味,说是雷劈一般也不为过。整整半个月,他无法看见血色的东西,桌上的肉食都会让他隐隐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