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想要快速地转身,但偏一时不稳,失了重心。眼见着就要向地面上贴去,我闭上了眼眸,开始等待着那重重一沉。
“怕是令你失望了。”
我‘刷’地睁开了双眼,看向那近在咫尺的脸颊,乌黑络腮胡须紧贴着我的鼻尖,两人四眸相对,仿佛眼中仅剩了彼此,一瞬间,他那柔和而宠溺的眼神令我想到了三爷,可再一眨眼间,看到他那棕绿色的瞳孔时,听到他与三爷不一样的嗓音时,顿时打消了念头。他似是勾起了嘴角,牵动着络腮胡须亦是动弹了下,磨蹭着我的鼻尖处有些痒痒,“张军师行的礼可是够大啊。”
他揶揄的语调,刹那令我拉回了神思,我赶紧地直起,推开了他的身子,站到了自认为安全之地,我轻喘着呼吸,却依旧无法让自己那狂跳不已的心平静下来。
东方夔眼眸闪过了一抹戏弄之色,他转了个身子,优雅地坐到了靠他最近的檀木椅上,径自端起了已是放好的茶盏,“说吧,带来了多少银两?”
我怔愣了下,实是未料到他竟早已知晓我的意图,不由得我的心虚了起来,我正了正脸色,身子再次站得笔直,显出了恭敬之意,“张某实是太过年幼,若是以前有得罪东方大人之处,还请多多海涵,往后不对之处,张某敬请东方大人多多指点。”我昨夜在床榻之上已是反复练习这番话语,早已不下十遍,现下是倒背如流。
按照我所想,只要我多多谦虚,再给他银两,估摸着就定是能解开两人的结。但熟料……
东方夔眉头蘧了下,修长而纤细的手指反复摩擦着那杯口儿,他轻笑了两声,“你有哪里得罪我的地方吗?”
我耷拉着脑袋,摇了下头,脸上闪过了一抹意外,“恕张某愚钝,在下不知。”
“既是不知,为何还要来请罪?”他即刻反问道。
我一听此言,登时气就涌了起来,是啊,既是无仇,为何还要加害于我?险些我就要命丧于牢狱。可偏偏话还不能这般说。我想到了邹子琛的嘱咐之语,长舒了口气,仿佛欲将心中的闷气全部压下,我笑了两下,“既是无罪,那就当是见面之礼,张某初来乍到,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往后还需要东方大人的指教。”
东方夔忽抬了下眼眸,在阳光的照耀下,棕绿色的眸子反射着绿光,好似快与竹林成为了一体,然,片刻却是又恢复如平常,他朗声笑了开来,但却依然未扬声叫我坐,而远处那丫鬟正泡的茶水始终未端至我的面前,不晓得他是忽略了,还是故意如此。
他借着喝茶的功夫儿,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表情。
我站在亭子中央处,感觉自己就好似一件物品,正由他品评着,他精锐的眸光,络腮的胡须一切看上去皆是好似他暴戾而阴晴不定性格的伪装,站得越久,我越发不自在了起来。
不等我告之离开话语讲出,东方夔先声夺人道,“张军师如此厚礼,若我执意不收的话,恐是不讲情面了。”
我一听到此话,悬着的心顿时踏实了下来,果真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见到这样多的银两,他岂有不收之礼?而按照邹子琛的说法,倘若他收了,往后定不会再找你麻烦。这就好了,这就好了,以后我尽管走自己的路。
东方夔一端的胡须稍上翘了起来,眼神中多了一抹笑意,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他将手上的茶盏放到了桌上,“张军师初来邹子国,想必很多地方还没有及时游览,若是得空的话,我带着你绕上几圈。”
我赶忙躬身,“东方大人客气了,张某怎敢劳烦东方大人,且张某身侧还有朋友,他自是会带我游览的。”
“朋友?”东方夔眉头一拧,眼眸变得犀利,“说来听听,或许我认识呢。”话语却温和如常。
我愣了下,一瞬间竟是有些个不知所措,我不晓得东方夔是这般‘热情’之人,邹太师不是说他不喜与人来往的吗?但刚刚一言……我确实以为他是在敷衍于我,仅是客套之话。可眼下……
我回道,“呃,正是邹太师的小公子,亦是在下的学生。”
“邹子琛?”他扬起了眉宇,“若是我没有记错,他的小公子今年该是有十三了吧。”
我简单回道,“过了年儿,就有十四了。”
“张军师才来了不过数月,就知晓得这般清楚!”话语中多了一抹讽刺之意,他眼眸蓦地变得深邃不已。
我的脖颈好似被人掐住了一般,呼吸稍变得莫名地急促了起来,“其实……”
“张军师现下住哪儿?”他话语中透着少许的冷意。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慢半拍地回道,“一……一直在邹太师府上。”
登时屋内的气氛好似凝结了一般,他络腮的胡须遮挡住脸上阴沉的表情,棕绿的眸子变得黯淡,仿佛即刻欲刮起狂风,将我们席卷而出。
他再次端起了茶盏,冻结的冰层随之渐渐破裂开来,东方夔笑了下,“若是我没有记错,皇上该是赏赐给你一座府宅才是。”
我惊讶地抬起了头,根本不敢相信他竟是连这个亦是知晓。他不是前几日才回来吗?为何连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亦是这般清楚?我愣了愣,半晌才是回道,“那府宅还在装修。”
“不过百平房屋,却晾至三十日之久,可见是有故意拖延之说。”他看似漫不经心地一面说,一面用手刮着茶杯口儿。
我垂首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