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诡异眼神下,方若成淡然一笑道:“那年我十七岁,已和章家女儿定了亲,两家正待过聘礼,母亲心中欣喜,特意要往慈云庙上香还愿,我便护送母亲至庙中。”
“因母亲虔诚,上了香,又要在静室中抄经,我观看一会,却是坐不住,悄悄溜到庙后桃花坡。”
“那时节正值桃花盛开,坡上到处一片红灼灼,蜂蝶四舞,一个少女背对着我,站在桃花树下,正奋力抻腰,伸手要折桃花,她踮脚时,足间一滑,其中一只绣花鞋脱了出来,她又伸足去套绣花鞋,不想足尖一碰绣花鞋,那鞋在坡间一个打横,直滑向后。”
方若成回忆着彼时情景,仿若回到少年时,脸上犹带笑意,“那只绣花鞋,刚好滑到我脚前。”
“我当时便拣了起来,喊了一声姑娘,待要上前递还绣花鞋……”
方若成闭一闭眼睛,又睁开了,看向罗文茵道:“那姑娘转过身来,容颜比桃花更娇艳,刚好有花瓣落在她头脸,一只彩蝶在她腰间绕了绕,我便呆了。”
“我不记得是如何上前搭话,也不记得是如何上前递还绣花鞋的,只记得,那个姑娘套好绣花鞋,向我道了谢,手拿桃花枝,在坡上渐行渐远。”
“直至姑娘的身影完全不见了,我还呆在坡上,半天没有动弹。心里不敢相信世间有这样美貌的姑娘,一时竟以为自己遇着桃花仙子。”
“待母亲身边的侍婢在不远处喊我,我才回过神来。正准备回庙内,踏一步时,方发现脚下有一物,拣起一看,是一只五彩绸所绣的珠丝荷包,十分精巧。”
“我度着荷包应该是那个姑娘抻腰折桃花时,不慎从怀内跌下来的,便收好了,只寻思有机会再见到姑娘时,便把荷包还她。”
“也是有缘,隔得没多久,我随父亲赴蒋府宴会,却在席间见到那个姑娘,一打听,方知道姑娘是罗家女儿罗文茵,之前去了江南给外祖母贺寿,久不在京中露面,却是回京没多久,随同母亲出来赴宴的。”
“我到底是寻着机会拦住了罗姑娘,说得两句话,想要把荷包还她,方才想起荷包没带在身上,只得作罢!”
“后来,又有数次碰着罗姑娘,我处处寻机会跟她说话,想着法子撩惹她,到底是惹恼了她,她从此一见我便避走,我苦恼之余,却禁不住想她,渐渐的,我们在别人眼中,像是有仇。”
“再后来,我和罗姑娘各自成亲。”
“但自从见过罗姑娘之后,我的绮梦里,全是罗姑娘。那只荷包,被我珍藏着,不舍得碰一丝儿,只在夜深人静时,拉开抽屉瞧一瞧,回忆当时见着罗姑娘的情景。”
“至上回有人递了手书,是罗姑娘的笔迹,让我拿荷包在白马观相见,我当时便失了魂,带着荷包至白马观,后来的事,你们便知道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方若成说到这里,看向珠泪滚滚的章冰兰道:“冰兰,这些年,我对不住你。我心中确实深藏着别的女人,至死不渝。待回了府,你尽可以打骂我,也随时可以和离。”
罗文茵也听呆了,这个,这个就真的有点像情深了!
一番诉说,把荷包说成是自己拣的,不涉及她半点,又当众尽诉心中情,多年悔,再跟妻子表达了歉意。
除李汝安黑了脸之外,其余诸人不由暗道:方侍郎原来这般爱慕着罗文茵!
方若成看向罗文茵,藏于唇舌之间那声昵称,终于公然大胆脱出口,喊道:“茵儿!”
他密密收藏多年的情意,一旦表露,难以再次掩饰,当着众人表白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无一日能忘记你,无一日不后悔当年怯懦,没有不顾一切退婚,向你提亲。”
众人:“……”
罗文茵:“……”
李汝安终于大喝出口道:“方侍郎,你自有妻室,茵儿是我妻子,你敢无耻肖想,不要命了么?”
方若成冷笑道:“李将军,你为了一只荷包,百般怀疑,兴师动众,喊了一众人到将军府和茵儿对质,可有顾及茵儿体面?可有视她为妻,保她尊严?你甚至为着两个姨娘一面之词,伤尽茵儿的心,你可配为人夫?”
“你自己不珍惜,就不要怪他人肖想。”
李汝安是武将,口舌之争不如方若成,当下气得只会暴喝,“方若成,谁借你的胆子指责我?”
方若成冷笑道:“胆子这个东西,不须谁来借我,我只恨自己当年不够胆,如今有胆了,茵儿却是他人妇。”
李汝安一怒转向罗文茵,“你便是这样到处招蜂引蝶的么?”
罗文茵不怒反笑,站起来道:“是,我便是这样到处招蜂引蝶的。你我之间,早没感情了,何不和离?”
“什么,方若成三言两语下来,你便要为了他跟我和离?”李汝安怒极跳脚。
罗文茵一晒道:“我早就想和离了,忍到今日才出声而已。跟方侍郎无关。”
众人皆惊,将军夫人苦守八年,待得将军回来,却开口提和离,这分明是气话,不是真的罢?
安王妃先开口劝道:“将军夫人,你可三思。现你儿女已大,孙儿也有了,将军又官复原职,正是享福的时候,和离了可再寻不着这样的夫婿。”
罗文轩也劝道:“姐姐,气头上的话不算数的,跟姐夫说句软话,这件事就揭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