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是要进城了。
谢嘉言骑在马上,面色却焉焉的。
在方才扶明姝上马车时,只是搀着她的手,就让他心乱如麻,全然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他耳边仿佛还回响着三皇子毫不收敛的嘲笑:
“不是吧嘉言,你还说沈明姝失了记忆,结果你自己这更是夸张……”
“成婚两年?拜托,你莫不是昏了头,两年前沈明姝才十三岁……”
三皇子一语道破“天机”,也将谢嘉言脑中那根濒临崩断的弦彻底震断。
原来……那苏延竟然没说错,糊涂的竟然是他!
他回想起自己先前待明姝那自然亲昵的作态,就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虽然他是无心的,可趁明姝“失忆”哄骗了她也是事实。
他真是……真是太无耻了!
还是三皇子见他情绪过于激动,才赶忙拦下他:“沈明姝现在失了记忆,你现在去和她说,之前那些都是假的,岂不是会更糟!倒不如暂先按下不提,待她恢复记忆了,再同她解释清楚,若她点头,再去找父皇赐婚,岂不圆满?”
谢嘉言难得觉得三皇子的话在理,沉默了一下,便算是应承了。
只是在再面对明姝时,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虚,怎么也做不到先前那般自然了。
而明姝还不知道谢嘉言已经知道真相的事,她维持着“失忆”人设,装作对一切都很陌生的模样。
在马车里趁空闲学习了一节农学课后,她略微舒一口气,换了个放松的坐姿,坐在马车里,手指挑开车帘一角,目光向外看去。
已经快要进城了,道路旁的景象按理说应该是要繁华些的,可一眼望去,却瞧不见半个人影。
不对……有人!
正值春月,路边芳草萋萋,而一处草丛中正伏着道灰影。
见其姿态,明姝揉了揉眼,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再投眼望去,见的却还是那人神情贪婪地拔起地上的野草,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
马车已经经过了他,明姝只来得及瞥见那团野草上沾染的泥土。
马车继续向前驶行,可那人狼狈瘦削的身影却久久盘旋在明姝脑海中。
而她深吸一口气,再往外看时,却见到了更多趺坐在路边奄奄一息的人,手掌合一,似乎是在做着什么祈求的手势。
还有更多在泥地里挖着什么的人,稍短的破旧衣衫因为躬身而裸。露出大半截细杆般的腿骨。
见此景况。明姝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心中有些慌乱。
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先前在堪州也居住了大半个月,只觉其富饶程度远胜过其余州府,百姓生活不说如何富足,却也甚是安定。
可方才那一系列场景、那群饿极食土的人,却仿佛一根刺扎进了她心中。
再联系到那日三皇子过来寻他们时所带侍从、卫兵之多,以及那行中所携的一袋袋状似粮草的麻袋,明姝脑中隐隐有了答案——城中怕是遭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