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镇很大,道路笔直宽阔,街边皆是热闹的商铺摊子,店主们忙忙碌碌,接待着客人们。
这会儿正是早食时分,百姓从家里出来,结伴在早餐铺子里用早食。
沈轻稚透过车帘,看得目不转睛。
忙碌煮着汤面的面摊老板,脸上都是汗也顾不得擦,老板娘替食客们上了面,回来看着老板笑,用巾子帮他擦汗。
带着儿女过来用早食的年轻夫妻,似乎已经是面摊熟客了,他们给孩子一人要了一碗鸡丝汤面,夫妻两人却只要了青菜面。
热乎乎的汤面氤氲出蒸腾的水汽,也蒸腾出一派人间烟火。
早晨起来营生的百姓们,或是扛着锄头,或者背着背篓,他们行色匆匆,脸上却都是笑。
那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沈轻稚已经有十几年没看到这样的人间烟火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何时她竟是看得泪流满面。
宫里的生活繁花似锦,平静安详,她是满意而知足的,但他们毕竟是人,是人都会向往人间。
宫里宫外是两个世界,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凡间。
待到一块帕子落到自己脸上,沈轻稚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有些羞赧,握住萧成煜递来的帕子,一边擦着脸,一边又忍不住往外继续看。
车窗外的一景一物,一人一草,都令她无比向往,也令她无比珍惜。
萧成煜笑着看她,并未嘲笑她的动情,他的目光也挪到窗外,看着百姓们平淡的生活,心里也有些澎湃汹涌。
“我十三岁那年,有一次下了课,我问母后什么是早食摊,因为当时我问先生,早膳用过了吗,先生说他在早食摊吃的焦圈和豆腐脑。”
“我从生来就在长信宫,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不知道用膳还要去另一个地方,但我那时候很要面子,我没有当面问先生,只回了宫去问母后。”
萧成煜看着百姓们热热闹闹用早饭,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过。
在宫外的萧成煜,跟宫内是不一样的,但具体有什么不同,沈轻稚也说不上来。
她就觉得他是发自内心高兴的,这份高兴同她一样,都是对眼前一景一物的珍惜和向往。
萧成煜继续道:“母后当时愣了一下,随即便看着我,问我想不想去看看盛京是什么样子。”
“我从小读书,看过盛京的堪舆图,我当然知道盛京是什么模样,可母后这么说,我就想着一定要出去看一看,”萧成煜笑了起来,眼尾有些怀念的弧度,“我从来都没出过长信宫,即便少时跟着去天坛地坛祭典,也不知宫外是什么模样。”
“我当时不知道,母后的这个决定,对我的影响有多大。”
“我至今还记得,那一日是休沐,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母后不叫我在宫里用早膳,只让最年轻的乔先生陪伴着我,一起出宫。”
萧成煜说到这里,声音微顿。
沈轻稚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但她明白萧成煜当时是什么心情,大抵同现在的她是一样的。
萧成煜深吸口气,缓了一会而才说:“我那日在早食摊上吃了焦圈、豆腐脑、素包子和茶叶蛋,去书店买了两本话本,去逛了盛京西市的所有商铺,我问了米面粮油的价格,问了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如何而来,也站在路边,长时间看着往来行人,看着他们是如何生活的。”
“那一日我便明白,他们活在人间里,而我只活在长信宫。”
十三岁的皇子,已经不能算是孩子了,彼时他已经开始听政,陪着先帝一起召见大臣,聆听他们的御前奏对。
他自觉知天下事,自觉已经长大成人,自觉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大皇子,自觉自己聪明绝顶。
可他不知道,他所见所闻,却偏只局限在长信宫里。
他不知道一个普通百姓是如何生活的,他不知道米面的价格,不知道可以出门采买饭食,不知一匹布能出多少衣裳,不知百姓都穿不起绫罗绸缎,都是以棉麻度日。
当然,他不会问什么何不食肉糜的胡话,他只是默默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在回宫的马车上同乔先生讨论一番,待回到了宫里,却在皇后面前低下了头。
萧成煜声音里都有着回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