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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轻稚开开心心和萧成煜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绕过怪石嶙峋的假山,顺着崎岖的楼梯上了倦勤斋的二层阁楼。
萧成煜今日确实是过来散心的,他之前那一回想开了,觉得没必要把自己逼的那么紧,便想趁着病刚好这段时光,看一看宫里的风景,想一想其他的闲事。
故而沈轻稚一上月台,就见到他正在看长桌上的字画。
沈轻稚以前见过的萧成煜,不是在批奏折,就是在去批奏折的路上,一天到晚的没有闲暇时光,现在猛地见到他居然在赏画,难免有些惊讶。
这可真是大年初一翻皇历——头一遭啊。1
萧成煜听到她的脚步声,先说了一句“免礼”,然后才对她招手:“过来瞧瞧。”
沈轻稚便快步来到萧成煜的面前,刚想同他打趣两句,可眼波流转之间,立即便被这幅画吸引了全部心神。
这画是前朝盛极一时的盛京夜游图。
前朝最后虽被巫蛊之祸所害,但也曾鼎盛辉煌过,当年最鼎盛时,盛京夜里夜如白昼,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这一副盛京夜游图,画的就是当时的情景。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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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盛京夜里没有宵禁,到了夜里,朱雀大街热闹非凡,除了不能行关扑和人戏,其余所有娱乐都可公开售卖。
柴米油盐酱醋茶,金银珠宝夜琳琅,可谓是应有尽有。
沈轻稚即便是大夏人,也曾听过盛京曾经的辉煌,听过前朝曾经的鼎盛。
这幅图也极有名气,坊间寻遍不着,却原来一直藏在长信宫中。
沈轻稚一下子便被图上的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吸引,不由道:“陛下,他们这是在踩水车?”
她指着其中一处问。
萧成煜顺着看了过来,便道:“正是如此,这应该是碾米水磨坊,只靠两人并排踩水车,水车靠着人力带动水力驱动,以此来碾米,现如今盛京也有这样的水磨坊,听说生意极好,一日可出千斤。”
沈轻稚原在大夏时,因父亲位高权重,大夏官场又乱,她平日里也只能在大夏国都雁泽走动,没有看过大夏的山水草原,后来她死而复生,直接便托生在了长信宫中,眼前所见只有这朱红宫墙。
这朱红宫墙困住了她的人,却困不住她的心。
见了这样的热闹繁华,听了萧成煜说着繁华背后的人间,她心里莫名生起一些向往来。
沈轻稚想了想,便问:“这水磨坊可赚钱?”
萧成煜不愧近些年最勤勉的帝王,对百姓生计十分了解:“自然是赚钱的,秋收时节,他们每日都可磨超过一千斤米粮,每斤收费两个铜子,一日就可赚两贯钱,一月就是五六十两银子。”
“当然这是旺季,旺季过后生意就少了,但也能维持生计。”
“这水车是他们自家修建的,自家人上去踩水车,并不很劳累,一个小作坊可以养活一家十来口人。”
丰收时节能赚这么多,农闲即便要折半成三四成,一家吃喝都不愁,已经足够了。
沈轻稚仔细看着这夜游图,又问:“这是卖什么的?陛下可知道?”萧成煜看了一眼,便能立即答出:“之前国子监的博士曾经特地研究过这幅图,每一家户售卖什么,如何生活都做了明确的解读,这一户应当是在卖牙粉。”
沈轻稚立即便明白:“那生意应当很不错。”
两人又看了看,还看到有当街赁驴马,给人当行脚的,也有挑着扁担沿街叫卖的货郎,还有顶着一个大托盘,到处送饭食的送饭娘。
形形色色,芸芸众生,栩栩如生。
沈轻稚看得颇为入迷。
萧成煜本想同她说一说闲话,见她这么认真,不由也笑了:“你原是京郊雨花淀人,难道少时没进过京?即便少时没进来过,后来入宫选宫女,也是要去京南驿站小住几日的。”
沈轻稚微微一顿,她反应极快,随即便道:“那时候年纪那么小,又有管事公公教导,谁也不敢到处乱跑的,即便上了马车,也只敢偷偷看上一眼,可这么多年过去,臣妾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
她进宫这些年,跟付思悦不是同一宫,但两人休假时经常在一起,她旁敲侧击,问了问雨花淀的情形。
这些情形她努力背诵下来,如今随口就可以说出一篇文章。
“不过臣妾至今还记得,当年在家乡时,每逢春末夏初,随着一场又一场的夏雨落下,雨花淀里的藕花就开成了片,粉白的大朵藕花在荷塘里沉沉浮浮,下面碧绿的荷叶田田悠悠,晃进每个人心里去。”
方才是沈轻稚认真听萧成煜说话,现在则是萧成煜认真听沈轻稚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