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你别闹了。是阿福哥要我送的。”
“啥?那……那我替你去,你离远点。”
“拿着。”石敢当朝着窗口喊,“也不知师父咋想的,我自个都吃不饱,还要伺候你,嘿,你不拿是吧?”
“你再说一遍?”我不接,一会儿茅草一角扔进来个馒头,好巧不巧地滚到那滩血上,看得我又恶心又气愤,一把抓住他来不及伸回去的手臂,修长的指甲嵌进他肉里去,冷声道,“开门!”
我小瞧了石敢当,无脑归无脑,力气真不小,只听他嗷一声,手臂猛地挣扎。我攫不住,竟被他一拳打在小腹上,喉间有腥味,咳出血来。
“敢抓我!看我不弄死你!”外头石敢当嚷嚷,咔哒一声响动后瞬间安静了。
熟悉的上膛声响,是阿福!
“师……师父!”
“阿福哥!”
两个人惊恐的喊着,像是被拿枪抵上了脑袋。
“这事说出去半个字,后果你知道。”我捂着肚子蜷在地上,听见屋外阿福斥责石敢当,声音低沉而危险,“滚回去!”
那一拳打得我很疼,但似乎并没有直觉里那阵疼痛厉害。想着,突然像是看见自己身下流出血来,殷红一片,冰冷冰冷。按着平日里的发病过程,这该是我最危险的时候,上次在团城杀死那个怀孕的女人就是在这情况下。我偷偷去看过医生,他们说我是受了太大刺激后留下了心病,心病需要心药医。然而我都不记得了,要么弄伤自己要么杀掉别人,除了找血腥味来缓解,别无他法。
脑部绞痛,我受不了张嘴去咬自己的手臂。只听得门锁慌乱响动,人影飞过,血腥味从牙缝里溢出,我竟感受到温暖,恍若隔世的温暖。期盼太久的东西毫无准备就得到总让人受宠若惊,之后便是昏昏然失去知觉,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身边白色西服的身影握住我的手,虽然看不清是谁,但我感到无比的安宁。
“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丈夫,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远处是阿尔卑斯山的雪,很美很白,和我身上的婚纱一样圣洁,我执手起誓,流出幸福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失忆后第一次睡到自然醒,肚子疼得轻了许多,桌上放着粥,没什么热气了。我很饿,门还是锁着,出不去,只能仰脖喝下。外面传来人声,是猴子说拿一箱大便和丁大胜换了一百条三八大盖。这才让我想起给朱半山出的主意让雷子枫将计就计,不但夺回了粮食,队伍也壮大许多,俨然已站稳了脚跟。八路真不简单,我棋差一着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丁大胜那儿算上上次,前前后后白送了雷子枫足有两百条枪。本想着朱半山这事完了就动手清理他的,可池田那么报答我,实在提不起做事的劲儿,倒不如待在小屋里做几个昨晚那样的美梦。缩回到床里,想我的那些梦境:婚礼、阿尔卑斯山的雪、漠北、枪战、酒井、愤怒……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只不过故事里的那个人始终没有转过身。
我被关在村口一排废弃旧屋里,能听清村里的声响,但只能远远望着,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今天雷子枫似乎很高兴,村里呼呼哈哈地闹得起劲,中午送来的饭菜也好了些。来的是个陌生人,匆匆一塞就跑了,我来不及下手。吃了饭,我想尽办法将窗口弄开了一条大些的缝隙,像藏身在狙击镜后面一样从缝里观察外面,等待出逃时机。
到傍晚才游荡过来人影,是猴子。凭着那天枪战的印象,我掂量了他的身手,在他经过的时候往外面砸出去一只碗,声响引得他好奇地往我这边来。
“哎?你谁啊?怎么在这儿?”猴子手里提两个酒坛子,醉醺醺地哼唱着京剧段子,胸前衣襟下有手枪的轮廓,腰间的弯刀闪闪发光,指着我问转头看到门上的锁,纳了闷,“谁这缺……缺德,把你锁……锁这儿了?”
听他这么问,我倒放心了,看来今天不用动手也逃出去。猴子心肠热,又有点大男子主义,这是再好对付不过的。我看看自己的装扮,可怜兮兮地和他说我得罪夫家被关来这里,已经饿上好几天了。
“嘿,谁、谁他娘的欺负女人,”猴子果然急了,结巴着,两坛酒往地上一放,掏出手枪要朝门锁开枪,“敢欺、欺负到猴爷爷面前!”
“哎,别开枪!别开枪……”我生怕枪声会引来其他人,语气冷了几分,惹得猴子看我一眼,我又弱弱解释着,“实话说吧,我是被逼婚来的,嫁了个傻子……”
“哎哟,这……没、没事,我玲珑妹子也差点被逼婚嫁了傻子,今儿我怎么能再、再抓你回去?”猴子皱皱眉头,了然一笑,拔出弯刀麻利地卸下窗口的木栏,伸过手来拉我。顺理成章地搭上猴子的手爬到窗外,落地时我故意软了一下,摸走他衣下的枪。
“你夫家是谁?回头我替、替你教、教训他去。”猴子颠颠地去拿酒坛子,一边问道。趁着猴子回头的当儿我连忙闪进了隐蔽处,拿起枪朝他后脑勺瞄了瞄准还是放了回去:这枪没安消音器,开了枪我也跑不掉。
无声无息地摸进村子,趴上屋顶。很快就看见猴子摇摇晃晃地提溜着酒坛子往里屋去,边上石敢当挑着他的水罐,龇牙咧嘴地喊师父。
“继续!”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听出一丝疲惫,像极了那天黑暗里的叹息。
“师父……”石敢当再求饶道,手臂直打颤。
“别偷懒!”我听得出来阿福就在我趴着的屋檐下,狙击手的听力往往胜于常人,因此我僵直着身体,不敢动一下。石敢当很畏惧阿福,支撑不住还是继续端着笤帚,挑着的水罐晃悠晃悠。猴子从里屋出来,一边喊着阿福,一边倒退着走,撞在石敢当身上,立住喝一声,“站好了!”
猴子无视了石敢当嫌弃的眼神,顾自踱到屋檐下,问阿福屋里的哥俩是不是要拉他们当八路?阿福没回答,猴子便跳了脚,指着石敢当埋怨起他们师徒俩一个德行。
我听出来了,屋里喝着酒的是雷子枫和刘建功,看来土匪和共党经过了些日子,终于还是要走到一起去的,这对团城会是个很大的威胁。屋子窗纸遮得严实,只传出两人爽朗的笑声,辨不清方位。其实就算知晓了方位,手枪远不抵我的M1903,看来还是得让朱半山把我的枪带过来。
另一边上官于飞和玲珑正聊着什么,两人脸上微微绯红,显出女人特有的美丽来,那是我似乎从来不曾见过的美丽:温暖,安定,幸福,憧憬。不一会儿,他们又开始唱起歌谣,口琴的声音像一把利刃刺向毫无防备的我。那旋律,来自梦里,恍若前世。
天色渐黑,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了,靠近他们总会勾出我意料之外的伤痛,在村里找了间荒屋歇下。夜里雷子枫集合队伍,宣布与刘建功合作,建立飞狐岭支队,听着他们震耳欲聋地起誓,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汪洋里的浮萍,漂泊无依,不知来自何处,不知所去何方。
在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