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来此,梁郎可是因为明日岁除?”就在柳氏端着梅子酒满心欢喜走近时,身旁的男子却叹息着摇了摇头。
梁文博身着便服,抬起头哽咽道:“楚王…今日被陛下当庭杖责,押入了宗正寺!”
——匡当!——漆盘从手中滑落,酒壶破碎,梅子酒便撒了一地,青梅果香随即溢出。
梁文博见状并不惊讶,只是淡定的蹲下,将完好的漆盘与对杯中一只未摔碎杯子捡起,留剩一只残败的杯子与破碎的酒壶在地。
“你…”柳氏转过身,红着眼眶问道梁文博,“梁郎可有做对不起王爷的事?”
梁文博弓腰放杯的手一震,征回头看着柳氏,看了一会儿后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怎会!”
旋即走近柳氏,眼中透着动容,略带苦楚,“楚王于我们有大恩,我怎会做恩将仇报之事,只是这其中牵涉太多,我被卷入其中,有些事,身不由己。”
柳氏皱着眉头,直直盯着他,“从大朝会过后,梁郎就有事瞒着我。”
梁文博旋即挑起眉头,苦涩道:“众方周旋,我已是脱不开身,有些事,与你无关,你没必要牵扯进来。”
“那你会有危险么?”似听到了事态的严重,柳氏惊问道:“楚王呢?”
“放心,我自有周全之法,楚王…等隆德公回来,他会从宗正寺安然回来,不会有事。”
听到此,柳氏才舒了一口气,转身想要去收拾地上的残局。
梁文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着女子的背影,颤了颤眸子,“若有一天,我与楚王都出了事,四娘…会选择谁?”
柳氏滞在原地,旋即回头与梁文博对视,无从应答。
梁文博便浅浅一笑,走到她跟前,“我就是随口一问,莫要当真。”伸手抚着她耳畔的秀发,“四娘放心,待殿试过后,我若中第,定三媒六聘一样不少的来娶你。”话说的极为诚恳,亦让人信以为真。
从昏时一直到深夜楚王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睁眼时看到小屋子里的陈设有些老旧,即便被有心人擦拭的很干净,但干净掩盖不住木头中的裂缝,搭在床头上的白帘帐也已经微微泛黄,破败之景,便让她想起,这里应该就是宗正寺幽禁宗室的院子吧,说是囚牢也不为过。
她是趴着的,体虚的挪动脑袋也很是吃力,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后身下又传来一阵阵麻木的疼痛感,她刚想抽手爬起,发现旁边有什么重物压着一般抽不开手。
转眼,残烛孤影,萧幼清就趴在她的榻前,鬓云欲度香腮雪,便是楚王心中如今她的模样,一旁旧案上的铜盆内还有盛有染了点点血迹的水,见此,她大概也能想到之前的画面,心里想着,疼痛便化作了耳畔的炽热,不禁让她起了羞涩之意,因为从小到大,除了母亲,还没有谁真正替她换过所有的衣裳,没人真正见过她。
“王爷醒了!”萧幼清在潜睡中察觉到周围有所动静,遂从疲倦中醒来,见楚王已经苏醒,脸色也已经恢复了些,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双眼,起身道:“王爷可是饿了,妾这就去。。。”
喜极的步子还没迈出,袖角就被人轻轻拉住,旋即身后传来楚王微弱的声音。
“姐姐不要走。”卫桓一只手撑着,一只手抓着萧幼清的袖角,低头看着床沿。
她只是捻了袖角的一点点,像个孩子一般,没用多大力,若萧幼清想往前踏一步,还是能够的。
楚王的话让萧幼清怔住,回首看着楚王虚弱的样子,欲言又止,心里只有道不尽的酸涩,她回身坐下,“妾不走。”
酸涩过后,她又盯了楚王许久,亦心疼了许久,“王爷用这样的法子试探陛下,还真是。。。”余下的话含在嘴里,她有些说不出口。
榻上的人便接道:“还真是愚蠢至极,对吧?”
萧幼清愣住,“王爷既然知道,便也该明白,若今日之事换成赵王。。。”
说话很是吃力,所以声音不大,但是语速极快的将萧幼清的话打断,斩钉截铁,“若换成赵王,便不会有这般重的处罚!”
至此,萧幼清也不再说什么,皇帝究竟如何,她这个做儿子的自然比她要清楚。
接着又听到楚王虚弱的声音,“此事过后,我会与你和离,放你出府,只是今夜,姐姐不要走。”
“为什么?”萧幼清不懂,但好像又有些明白,“陛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最痛时,莫过于心死,最难处,莫过于不理解,卫桓放下手,将头埋入枕中一言不发。
“王爷不想说,妾便不会再问,今夜王爷就好好歇息吧。”
“我。。。睡不着。”她从枕上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萧幼清。
原本白皙的脸,如今变成了惨白,不变的,还是那精致的五官,这使得萧幼清忍不住伸手触碰,“那妾。。。就陪王爷说说话。”再回到大婚前的那夜,第一次交心,也是萧幼清试图打开她的心,或许,这个人只是冷在表面,“王爷有时在梦里也会唤姐姐,那是喊柳姑娘么?”萧幼清知道是柳氏,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卫桓低下头,“是,说来惭愧,我第一次见她时,觉得她出尘,安静又美好,怎么会是那种地方的人呢,靠近的一瞬间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于是情急之中便唤了这个词,后来还编造了一堆理由来搪塞。。。”
萧幼清似乎听明白了什么,“所以,王爷如今也是不知道如何称呼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