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水缸密室里的声音,那动静让我吓了一跳。发射井里也有同样的声音,不过要响得多。里面是个巨大的房间,一道螺旋梯向上通往屋顶附近的小平台。墙边堆积着五尺厚的机器。我一开始以为有几百台,但当我伸长脖子看到它们直通天花板,有数千台之多。在地板边缘巨大的黑色盒子嗡嗡作响,每个里面都伸出几百根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爬满堆放机器的墙壁。天花板上吊着电灯,但从两百尺高的上面照到我们站立的地方,光线已经很暗淡。空荡荡的房间里纵横交错着数不清的电线,灯光也被切割成错综复杂的图案。外面空气很凉快,发射井里却非常热,空气压抑而静止。当我的胳膊碰到一台机器上时,感觉到金属外壳正在发烫。
吉普已经把刀拿在手里。“接下来我们就开始割电线吗?”
“不,”我往四面看了看,“我的意思是,那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但还远远不够,他们完全能修复那样的损害。我们需要找到它的中心,进入系统中。”
“你准备从哪里开始?”吉普慢慢转过身,头转动着扫视那一大堆金属,上面还不时闪烁光点。我没有动,眼睛仍紧盯着最高的地方,即楼梯顶端的平台。从上面通下来的电线有厚厚的一簇,不得不绑在一起,形成粗重的电线枝干。
吉普随我的目光越过陡峭的楼梯向上看去,然后叹了口气。“就不能有一次容易点的吗?”我感伤地笑笑。“不过至少我们在下面时还能造成一些损害。”他补充道,试着砍了一下旁边的电线,一道蓝光闪过,他猛地跳回来,把匕首扔在地上。“你说这伤不了人?”
“我说得不太确切。”我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匕首说道,“或许我们只是把电线拔出来?”
“不。”他说着拾起匕首,“这吓到了我,但我没事,我们应该这样多搞一些破坏。”他削掉头顶上方一根电线,断裂的两头急速分开,发出一阵嘶嘶声。
我们在下面迅速绕行一圈,所到之处对着电线又砍又拔,每次我使劲往外拉电线时,感觉到阻力一点点消失,然后被整个拉出来,都回想起在我刚发现吉普时,从他嘴里不经意拔出的橡胶管子。
吉普在旁边用他的匕首撬开一台机器的外壳,碎片落在地板上发出金属和水泥的撞击声。机器内部是整个房间的缩小版,不同部件被电线连接起来,起初看上去像一团乱麻,但实际上经过精心设计。吉普和我用匕首和手掌一齐对付它,它抗议似的开始冒烟,底部的指示灯快速闪烁,然后一齐熄灭。
屋里开始哐当作响,火花四射,但却没有人出来制止,我们于是更加大胆了。吉普挥舞着一条窄窄的金属外壳,像铁锹一样砸进机器的控制面板里。地面到处是破碎的玻璃,我们不得不小心脚下。虽然浓烟已经开始侵蚀我的喉咙,但我惊讶地发现,自己非常喜欢这种搞破坏的动作:把外壳从机器上扯下来,将它们脆弱的内部线缆狠狠拔掉。
在房间里倒腾了一圈后,我们开始爬上螺旋梯,一路将墙上能够得着的电线全部砍断。厚厚的那簇电线被砍断,掉落在机器的另一面,发出终于安息的铿锵声。我们的大破坏在地面制造了大堆浓烟,在楼梯上感觉薄了不少,但往下看去地板仍模糊不清。烟雾逐渐往上升起,我的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
快到顶部时,我停下脚步,伸出手示意身后的吉普也停下来。我先眯眼看了一会儿,然后闭上了眼睛。在我们上方,平台隐约可见,从墙里延伸出来约二十尺,挡住了三分之一的屋顶。在它下方,房间里所有的电线都聚在一起,深入其中。我抬头看着楼梯与平台相接的地方,就在墙壁旁边。从下面望去,我只能辨认出有一个方口,被屋顶的电灯照得亮堂堂的。
“有人在上面。”
吉普扬起一边眉毛。“如果他们已经容忍我们搞了这么多破坏,我猜他们不会想来干一架的。”
我摇头道:“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我注意到,我们正在窃窃私语,于是感到一阵莫名的荒谬感,因为我们已经在过去十分钟制造了不少噪音。“我说不清楚。长期以来,我对她的感觉都很强烈,而这个地方散发出她和扎克的臭气。我认为很可能是她。”
“你说神甫?”
我点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他站在我下方的台阶上,手沿着扶手伸过来,在我手上握了握。
“我觉得如果我们不上去面对她,就没办法把这里的事解决。”
“我从没想过会渴望见到派珀和佐伊,但我们不该回去跟他们一起吗?”
我摇头。
“卡丝,我很确定你在战斗中会是个悍妇,但当你说‘把事情解决’的时候,如果有更多,你知道的,扔致命飞刀的叛军加入进来,你觉得会不会更好些?”
“不,我们带给他们的苦难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他们来冒风险。抵抗组织的大多数人还要依靠他们领导。不管怎样,跟神甫过招,只会是精神上的战斗,我不认为她会比我们两个能打。我说‘把事情解决’,并非意味着要见血。我只是说……”我停顿了一下,努力想解释给他听,“我的意思是,这一切因我们而起。一直以来,我感觉到的都是她,比扎克还要强烈。我们不能一直逃避她。所有这些,”我指了指下方布满机器的房间,“她是所有这些的核心。我们如果不面对她,就没办法解决这件事。”说着我把匕首插回腰带上的刀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