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明月高悬,落下点点银光,夜色渐深。
永宁殿内本该一片红烛高照,却不想里头的新郎新娘未曾按着规矩,早早歇灭了灯火。
一片黑灯瞎火,殿内寂静半点儿动静也无,叫殿外彻夜守着的宫人无措起来。
众人又不敢挨着太近,听得更是不真切,只心里猜着里头莫不是没成事?
莫不是大婚之夜没按规矩,太子与太子妃不合房?
好在不一会儿,众人没听见太子的声音,倒是听见了殿内太子妃压抑着的哭声。
后来抽泣声逐渐变了味,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
左等右等,等天都快亮了,里头的声儿才彻底歇了。
宫人早早备好了水去净室候着,太子洁癖,过后可不得立刻沐浴么。
谁知水都备好了,迟迟听不见里头唤水的音儿。
眼看水凉了又换上热的,而里头还是没动静。
殿内——
层层帘幔之后,床榻之上,二人似乎都睡着了,各朝着一边,许久不见动静。
萧寰挨着枕头背朝迟盈,微阖着眼。
可他并未睡熟。
鼻尖泛着一股清甜的香味,纵然是他背过身去也能闻到,是迟盈身上的。
方才行房事时他便闻到了。
那会儿香像是生了根一般往他身躯里钻,他想早些停下也不能。
此香作为娘子时熏熏倒是无伤大雅,可如今她是太子妃,这香自然不符合她的身份,日后该叫她换成别的熏香。太子这般想着,听着身侧的浅薄呼吸,良久,迟盈在床上一个翻转,被子跟着自己裹了个圈,外侧的太子瞬间失去了被子。
见此太子已经懒得计较,也不打算躺着,他早早的起了身,动手将帘幔一层层挂起,外边微亮的光洒落进来。
室内朦胧昏沉。
帐后一片凌乱狼藉,不仅被子被迟盈卷跑了,连垫絮也已经被她卷跑去了一边。
他淡淡凝视着睡得深沉的姑娘,她睡后再没了对着他时的警惕与冷漠,倒是叫他不由的怜惜起来。
迟盈安安静静靠着枕头睡着,脸蛋压着被她卷成一团的被褥,睡梦中蹙着眉头不自觉抿起的唇畔。
双手一直攥着被角,像是梦中有叫她生气的事。
究竟是一个什么的姑娘,能在清醒时过分的安静腼腆,睡着时又是另外一幅姿态?
才做了一夜的夫妻,萧寰便也摸清楚了迟盈的性子。
温顺乖巧安静腼腆皆为假象,私底下只怕是脾气大的厉害,只不过没遇着她发脾气的时候。
他凝视了会儿床内姑娘的睡容,才幽幽移开了眸光。
迟盈听着身边窸窸窣窣的声响,累的连眼皮都睁不开,便依靠着被揉的乱七八糟高一处低一处的枕单被褥,外边光亮刺眼,她艰难眯眼片刻,才意识到天光大亮。
该起身了。
等宫人鱼贯而入,伺候她起身下床榻时,迟盈眸光梭巡了殿内一圈,太子似乎已经离去了。
迟盈心下略松了一口气。
她从随国公府带来东宫的丫鬟比她早十多日就入了东宫。
如今这段时日该学的宫规礼仪也已经学的差不多,便是由着江碧白竹另外一个叫绿容的女官伺候迟盈往西边净室去。
迟盈才终于得以与白竹江碧二人见面,那女官倒是会看人眼色,见她们主仆三人在低声说话,便也不凑近,只远远的候着。
净室云烟缭绕,热气沸腾,三处沐池放满了温水,上边漂浮着一层新鲜采摘的花瓣。
迟盈缓缓迈入白玉池,将整个身子浸入温水之中,彻底放松下来,她长叹了口气。
本就体弱的她经过一夜折腾,面色难看的紧,身子更是不舒服,纵然如此迟盈还是询问起丫鬟们来。
“你们如今宿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