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瘦镛直视着她,从头发,从眼睛,从丰厚的嘴唇,从凸出的胸部??一寸一寸捋着,似乎要从她身上某个器官看出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突然,他的脑袋左右猛地一摆,像治疗落枕似的,接着全身一松,目光趋于柔和。显然,他没有认出简晗。
谢谢整容大师高桥润一先生。
简晗手心捏着汗,眼睛从这个有摆脖子怪癖的男人身上移开,迅速观察了一下房间。除了一张桌子和一排沙发,最显眼的是书架,各种颜色的书籍,厚的,薄的,新的,旧的,占据了整整一边墙。墙角有一个檀木做的酒柜,里面放满了各种颜色的酒瓶,以及几个形状各异的酒杯。
他们的谈话是从简晗的穿着开始的,像长者跟小辈唠家常,语调平缓,娓娓道来。
“你的旗袍我很喜欢,颜色看上去很舒服,但我知道,日本女性现在穿洋服的逐渐多了起来,是吗?”
简晗知道测试开始了。
他连简晗是否在日本留学都持怀疑态度,更别说她能否称职做一个合格的家庭教师了。两人像多年不见的朋友一样海阔天空聊着,一点没有陌生感,简晗注意到房间内一排盆栽的樱花,她找到了新的话题,这个话题比洋服重要。
资料说的没错,吴瘦镛酷爱樱花。我要把美丽的樱花变成夺命的恶之花。
“婀娜拔香拂酒壶,惟有春风独自扶。”简晗独自吟着,像大多数多愁善感的女孩子一样。
吴瘦镛顺着简晗的眼神望向樱花,“怎么?简小姐也喜欢樱花。”
“谁不喜欢啊!”
“那你对樱花栽培有什么高见?”
“按说樱花很少有盆栽,不过我看吴先生的这些‘旭日’、‘豆樱’、‘郁金’、‘御衣黄’等,倒都是很适合盆栽的品种。”
第一章 潜伏(7)
“简小姐眼光不俗,”吴瘦镛用赞赏的目光盯着简晗,“一个年轻的樱花栽培大师。”
“过奖了,吴先生。这都是我在日本学的一点皮毛知识。你也知道,日本人对樱花情有独钟,樱花又是他们的国花,普通人都能讲出点道道的。”
“明天我如果有空,就带你到后花园看看,那里的樱花树有些壮观。”
“真的?太好了!”简晗提高嗓门,假装兴奋地叫了起来,她知道,吴瘦镛已经初步接纳她了。谁知道吴瘦镛脑袋又是左右猛地一摆,接着话锋一转,说:“不过,栽树容易,栽人就难了。”
“栽人?”
“是啊!我的两个女儿就像两匹不肯驯服的野马,上海沦陷后一直辍学在家,整天就琢磨着看哪场电影,学业基本上荒废了,所以我有了聘请一位优秀家庭教师的念头。哦,你的老师船山泽人是我多年的朋友,我在日本的时候经常找他一起喝酒聊天。”
“吴先生也到过日本留学?”
“嗯??”吴瘦镛似乎不愿谈这个,“船山现在还好吧?”
“近年来身体欠佳,不过精神还是蛮不错的。”
“是吗?我记得那时他最欣赏的是安格尔,酒到微醺的时候经常跟我讲那个活了87岁的法国画家对*模特儿的赞赏:‘标准的美……这是对美的模特儿不间断观察的产物。’”
吴瘦镛是船山泽人的朋友,他不会不知道船山欣赏谁。
“你记性不好,船山先生不喜欢安格尔那种古典主义。”
“那船山??”
“他欣赏浪漫主义。”
“对!对!我想起来了!”吴瘦镛极力掩饰自己,准备撤退,“近几年我们少有来往,人各有志,不过说到聘请老师,他和他夫人还是肯热心帮忙的。这不,如果没有他们,我今天还见识不到??”吴瘦镛在岔开话题的同时,又挖出来一个陷阱等简晗跳进去。
我其实已看到了陷阱,我会小心避开。
“船山先生至今未婚。”简晗冷冷地说,口气中透出几分不满。
“怎么?他和濑惠一直没有结婚吗?”吴瘦镛不甘落败。
“据我所知,船山先生身边没有这个濑惠小姐,不是曾经有,而是一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