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今日早晨远心堂中众位夫人小姐的眼光,有些气愤,又拿出药抹了一遍,只盼着快些好起来,好扬眉吐气。
等着晚饭摆桌的间隙里,看她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前听雨,沈霑忽然问她:&ldo;你说自己性子野,爱四处淘书?你不是因为生病常年囿于闺中吗?&rdo;
宁泽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漏了,她这种性子,一旦觉得和谁亲近了很容易卸下防心,左右琢磨着该如何应答,沈霑不过逗逗她,要真挑她的疏漏,那她恐怕早就千疮百孔了。
这几日时雨时晴,天气多变,最近对官员新一轮的考核紧锣密鼓进行中,再加上成亲又忙碌一番,他身体有些不适,忍不住清咳两声。
宁泽听到咳嗽声却是猛然抬头,这一年来,她住东厢,韩仪清住在西厢,她每日每夜都能听到她不间断的咳嗽声,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焦躁不安,生怕那块白手帕又染上点点血迹。
沈霑见她不说话,也不替自己辩驳,只是看着他,眼里似乎含着满满心疼,此前陈大岭已经告诉他沈宜修来过。
沈霑笑了笑,故意问:&ldo;你在想什么?是在担心自己会做寡妇吗?&rdo;
会有人在新婚第二日就说这般不详的话吗?宁泽忽然有些生气,韩仪清刚刚去了,她受不得这个,便道:&ldo;我不过是想起一个典故觉得很适合大人。&rdo;
沈霑便问:&ldo;是何典故?&rdo;
宁泽道:&ldo;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武姜偏心只爱幼子,郑庄公怨其母偏心,将母亲迁于颍地,后来自己后悔了,母子重归于好,我在想大人会不会和大长公主重归于好。&rdo;
说完这话她见沈霑没有反应,只是看了看她,眼神中并无更多的情绪,人与人之间总有些不可触碰,哪怕是夫妻,更何况他们都还不熟悉。
宁泽觉得自己有些逾矩,又道:&ldo;我只是觉得大人小时候有些可怜,并无其他意思。&rdo;
沈霑从未想过会有人可怜他,忍不住笑了笑,诚实说道:&ldo;那倒不是,我祖父祖母十分疼爱我。&rdo;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宁泽却想了许多,兴许是雨天的缘故,让她忽然涌上些悲伤来,感觉有小锤子一下一下敲打她的心,这才恍然觉得自己其实没有可怜谁的资格,她自己才有些可怜,只是她不爱自伤自怜,总是忽略了这点。
沈霑见她垂下头,眼神中的顽皮消失殆尽,人也有些恹恹的,他觉得自己似乎逗人逗的过分了。
想起她方才鼓足勇气伸出的手,其实他抓住了也无碍,沈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道:&ldo;带你出去走走。&rdo;
宁泽愣了愣,不大明白,沈霑拉起她道:&ldo;不是要夜雨对床,促膝长谈吗?那我们换个地方。&rdo;
直到打着竹伞走进雨幕中,雨水溅湿了长裙,她看着抓住她的手,宁泽才意识到她一次进攻似乎成功了。
第36章五嫂
宁泽穿着松石绿的六幅湘裙,平时走起路来倒是逶迤生姿,然而此时下着雨,裙摆带水溅湿了她自己也带累了旁边的沈霑,有些溅起颇高都溅到了脸上。
若是换成别人的话,沈霑想他会远远躲开,泥水雨水混在一起也不知道有多脏,只是旁边是他刚娶进门的小姑娘,虽然不是鹣鲽情深,但也不能冷落或者拒绝,如果最后像卫风和她似的成了怨偶,那他何必娶她?
他站定看了看宁泽,道:&ldo;不然我抱着你走?&rdo;
宁泽可不认为他会真的抱着她,而且他能抱得动吗?她上下打量了沈霑一番,又忆起昨夜,好像沈大人也不是她想象中那般文弱。
其实现在还没走出猗竹院,她完全可以回去换一件轻便的衣服,只是伞只有一把,宁泽素来身体好,淋点雨没事,完全可以冲过去换好了再过来,只是她顶着多病的韩仪清的身份,现下似乎进退两难了。
他们这些世家公子似乎都喜欢安静带着仙气的姑娘,她很想在沈霑面前保持一幅温婉可人的样子,让他慢慢喜欢她,不要把心思转到什么秦夫人,沈姑娘身上。
只是从最初事情似乎就走向了岔路,比方她现在这张大花脸,她想了想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其实还有一种办法解决眼下窘态,她大声叫道:&ldo;菱花,快给我送把伞过来。&rdo;
吼完都不敢去看沈霑,怕被他嫌弃,自带局促低了头,忐忑搓着手不看他。
沈霑却笑了,他前世便知这个姑娘不拘礼法,很有些独辟蹊径的意思,他手抚上她的额头把她的头扶正了,道:&ldo;你做的很好,怕什么?&rdo;
撑着她额头的手凉凉的,宁泽转个头看着她,她眼睛本就看着湿漉漉的,此时雨水又打湿了睫毛,看上去像个小可怜似的。
沈霑这才觉得他是娶了个小美人儿,他手触了触的腰身,觉得就是太瘦了些。
听到一声吼的菱花,抱着把大伞赶过来,待走进了看到上下其手的沈大人,瞪大了她那双憨憨的眼睛,这一呆手一歪,雨落了半身。
这也能卿卿我我?雨夜春情,果然挡也挡不住,菱花想表小姐果然不同凡响。
她把伞递给宁泽,觉得自己也该嫁人了,她比表小姐还大一岁呢,就是不知道这位心大的表小姐什么时候能想起她和采苹,不由得有些忧伤。
宁泽撑开伞慢慢走远了几步,这才回过味来,自己那样子不矜持的大吼大叫并没有遭到嫌弃,若是卫风估计又要骂她不守规矩不是个闺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