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沉河边望江阁楼之上。
赵堰潇潇洒洒大方一回,在望江阁楼里摆了宴。
恰好前几日周浦和另外的几人凡是逮着了机会就说要给赵堰去去尘,是以,今日赵堰请在了望江阁楼里。
来的人不算多,只是平日里关系要较好的,共坐了四桌。
还没动筷之前,周浦和率先执了酒杯敬赵堰,他一拍赵堰的肩,说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当真可以,捡了一条命回来不算,还让杨将军亲自来看你,当上了人家的亲兵,怎么也比以前在江水巷卖你那猪肉强。”
说什么出去征战一场,回来就能当上大将军,可比在荒郊野岭地碰见繁华酒楼还不可能。还是之前的那句话,能从战场上捡了一条命回来,都得烧香拜佛了,何谈在此基础上能有更大的出息。
不过,执杯的周浦和转念一想,杨将军的亲兵也算是很有出息了,日后赵堰就是跟在大人物身边做大事的人,唯有他仍守着江水巷的小铺卖他的文房四宝,稍微想点多赚钱的路子,还得背着宣姿偷偷摸摸。
周浦和举起酒盏碰了下赵堰手中的杯子,酒水洒出小小的一波,他又道:“以后可不能忘了咱们啊,别见了面,跑得跟个身后有贼追来了似的飞快。”
“这哪儿会啊?我可都记着的。”赵堰不是个会遮掩情绪的人,从今日一早起,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乐观一派。
在漠北前方,得了赏赐的刀后,他都能兴奋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起来用帕子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刀,直至锋利刀刃在清冷月色下反射着白光,他还是宝贝地擦。
前日,杨将军到访,可又没把他给乐着,转头朝着宋檀抬下颌,眼底的激动与邀功溢出一大片。
此时,宋檀看见周浦和与赵堰道喜,心里稍稍的不是什么滋味。
除了她,没人再知道赵堰做过什么,得她一人独看见,胸腔里难受,偏生抬眸对上赵堰的明澈眼眸,胸口越发堵得慌,那日欲斥他的满言话语,在出口之际,终究又只得两字。
没有能比他更傻的人了!
前日。
许是因为赵堰胸口之上的那道深褐色刀疤,宋檀对出现在赵堰口中无数回的杨将军并无好感。
杨将军带了两个亲信来时,宋檀立于赵堰的身后没有说过多少的话,哪怕是杨将军从起初的关心赵堰如今伤势如何,再到后来的杨将军问赵堰是否愿意跟着他,宋檀皆是没有多大波动。
反观赵堰,宋檀觉他乐得都快能比上在回来的第一日见着她时还要高兴。
杨将军方走,宋檀望着送人离开的赵堰,问:“你想去?”
赵堰一扣后脑勺,有点不明白,“当然想了,而且你不是不喜我在江水巷卖一辈子的猪肉吗?希望我能争个本事。这还不算?”
宋檀简直想捡东西砸到赵堰的怀里,说他傻,他还不信。
“你不喜欢卖你的猪肉了?”宋檀竭力冷静下,换了句话问。
“喜欢啊!”赵堰不假思索,可最后一字道完,停顿了半晌,说,“可我也想出人头地,在将军身边当个亲兵,怎么也比卖猪肉有更多的出息吧。”
行吧,绕来绕去,又绕了回去了。
宋檀想起昨年赵堰站在院子中,对她喊出的那句话,声音哑下,仿佛一切都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怎有上回的前车之鉴,赵堰看出宋檀的隐隐不闷,眉梢一扬,道:“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冲动行事了,何况眼下四处平静,没有那么多的战乱的。再不济,下回我把你也给捎上?”
最后一句,赵堰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开玩笑,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和宋檀分开了,那些日子,除了难熬还是难熬。
宋檀瞥了眼靠近过来的赵堰,闷闷说:“谁要和你去赌命。”
“行行行,不赌命,不赌命。”赵堰全盘笑着接下,语气一转,恨不得再给宋檀表演一番他现在身怀的本事,豪迈拍了拍胸膛,“而且我现在身体可好来着了,以后每日都再练练,啥也不能伤你男人我分毫。”
哪怕是现在,宋檀听见诸如此类的露骨话还是会红耳,她瞪了眼赵堰,“你说的什么话?”
赵堰自是知道宋檀指的是他说的哪三个字,他不以为意,甚至俯下身,飞快在宋檀的额上啄了下,“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