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傅忘生更是语出惊人,他又咬下一截糖果,下巴抬了抬冲托马斯道,“困在这里几十年就为见这一面,你现在能放下了吗?不能的话我就让一让,待会儿有血别溅到我。”
托马斯始终没动,他僵立在丹尼尔的面前,胸口扎着的那把刀十分不稳定,时隐时现闪过数据混合的粗糙边缘,赵浅伸手一握,那把刀倏而成形,又有新的血沾染了托马斯的白袍。
这把凶器从一开始就和其它孩子的不同,它是托马斯的心结由来,将躯体与灵魂钉在一起,放不下就愈合不了。
丹尼尔看到这把刀,苍老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他颤动着双手想要去拔,被托马斯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让开了……赵浅指腹划过刀锋,随着一阵刺痛猛地想起了什么。
这四天里,所有原住民都畏惧教堂中的孩子,当他们聚在此处时,这些穷凶极恶的孩子却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瑟缩——
这种害怕竟然是相互的。
赵浅记忆中只有神父的视角,也因此容易一叶障目。
原本以为丹尼尔只是背叛者,他被军官们逮住之后选择明哲保身,出卖了教堂中其它的犹太孩子,可现在看来,丹尼尔不仅是单纯的背叛者,他还动了手……
赵浅在心里狠狠骂了句脏话,他左手将托马斯往轮椅后一拉,右手抽过李却的细条拐杖,将此挡在自己与丹尼尔之间。
李却踉跄着差点没摔死。
与此同时,聚集在此处的npc也分成了两派,他们的身形逐渐变化,露出枯槁瘦削的古怪模样,像是已经死去了很多年,但因为某种原因,跟教堂中的孩子们一样,困在了这里。
一整个小镇,早就没有活人了。
“卧槽!”傅忘生赶紧松手蹦到了赵浅身后,还将刚刚抓过丹尼尔的手在李却衣服上擦了擦。
“……”李却疯狂翻白眼。
丹尼尔又与其他人不同,他人皮褪尽,长出灰白的绒毛,就像一只巨型的兔子,却有一张人脸,他的眼睛发红,死死盯着托马斯胸口的匕首,还试图蛊惑赵浅,“只要拔出那把刀,就可以超度那孩子,我们也就自由了……”他眨着眼睛,几乎迫不及待,“你不是要关停站点吗?拔啊!”
“在我们中国有一部书,叫《神异经》,你也许不知道,”赵浅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神异经》中记有一种讹兽,人面兽身长的像兔子,虽然说得多,但嘴里没一句真话。”
赵浅说着话,傅忘生就自脚边找来一片最大的玻璃举到丹尼尔面前,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尊容。
丹尼尔只要穿上人皮,言谈举止就十分稳重坚定,几十年的伪装使他怎么看都是好人一个。
不过,第一批乘客进入此站时,他的谎言还没能做到如此完美,让人看出了破绽——所以,才遭到了拒绝。
从此以后,丹尼尔就琢磨出一件事,他要达成目的,不仅要有乘客的帮助,而且此人的能力必须一等一,否则容易半途而废,但能力强的人也不容易上当,他撒谎必须九真一假,隐忍至今才钓到赵浅上勾。
他原本不是此站的关卡,数十年的发展中,丹尼尔竟然自己进化成了另类,将这难度系数本来就很高的站点,又加上了一层保险锁。
“你看,我就说你总是这么豪赌,迟早会翻车吧。”傅忘生弯下腰在赵浅耳边轻声道,“完蛋。“
“……”赵浅将头往后侧方一顶,结结实实砸歪了傅忘生的高鼻梁。
“要骗我不是一件容易事,”赵浅若无其事地看向丹尼尔,继续道,“你不会觉得自己赢定了吧?”
赵浅可能是站点给予傅忘生最大的惩罚,他自从二十岁后,就没在站点中受过重伤,现在被砸出满脸血,还记得要先替赵浅揉揉头顶。
“……”这是丹尼尔第一次进行到这一步,也是他第一次无所适从。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鉴于丹尼尔全身毛绒绒,以至于基本表情毒看不清楚,依他的语气判断,应该十分不爽,“只要你将托马斯交给我,我还是会遵照约定,让你们完成任务自行离开。”
赵浅冷笑一声,“首先,你不是结算npc,我们有没有完成任务轮不到你插嘴,其次……”
丹尼尔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丹尼尔的身后,枯槁的镇民将自己蜷缩起来,他们看着神像底下的孩子无声痛哭——
第四天,所有的记忆终于全部恢复了。
这个站点模拟着现实世界的一切,包括时间与成长,只是严格计算起来,流逝速度快上两到三倍。
赵浅见过丹尼尔那张教堂门口的照片,他本人比照片年老许多,既然如此,可以推测这一站的所有镇民都是自幼长成,从当初逃离教堂开始,到现在垂垂老矣。
个人的成长过程会受各种条件影响,除了小时候三观的初期形成,还有后期的灌输和洗脑,这也就缔造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成长方向——
根正苗红,具有牧师那样的同理心,或受原先的镇民影响,漠然自私甚至伴有歧视现象。
“站点里没有省油的灯,接受你的条件之前,我自然要做几点假设。”在赵浅的眼中,丹尼尔的威慑根本不值一提。
站点中最可怕的是未知,当一切底牌亮出时,就会失去相应的筹码,丹尼尔确实会装,但时断时续的记忆却让他低估了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