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有个中年妇女似乎是信这个,她双手拢在胸前,垂目低头,轻轻祈祷了两句,“愿上帝保佑。”
而她的上帝则在圣母像背后的阴影里默不作声。
走进这教堂的二十一个人中也有不少非亚洲面孔,傅忘生秉承着是朋友得交的优良传统,十分钟内,几乎搞清楚了所有人际关系,回来跟赵浅继续咬耳朵。
至于赵浅……说的好听是独善其身,不好听就是阴郁孤僻,跟谁都保持拔枪决斗的距离。
“这些人大概能分成八组,”傅忘生道,“真正彼此熟悉的只有八组人,至于临时起意的大型联盟,在遣返站中维持不久,能过今天都算他们没心没肺没脑子。”
傅忘生压低了嗓音,示意赵浅看向那虔诚的中年妇女,“这位已经开始动手了。”
赵浅微一点头,眼神飞快地掠了过去,几乎没做停留。
早在傅忘生提醒之前,赵浅已经留意到那女人的动作,她整体姿势虽然没问题,但神色却很冰冷,比起求谁保佑,更像是要撸袖子干翻上帝。
这些老乘客都有自己的求生方式,出手并不完全为了害人,所以赵浅暂时并不担心。
教堂的门向内敞开着,人到齐后约半分钟便轰然关上。
此地已经荒废许久,来的路上也可见遍地残破的民宅与风滚草,因此灰尘积得很厚,被阖起来的大门一煽动,就随之拼命往鼻腔里钻。
赵浅发现有两个人应当是尘螨过敏,揉着鼻子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次的npc出现时机有点晚,直到乘客们将周围环境都了解透彻,神像之后的甬道中才有了动静,隐隐约约是首儿歌。
儿歌的内容一开始听不清楚,近了才发现唱得是一则童话。
“兔子兔子住教堂,两只头朝下,三只密麻麻,四只不回家,五只烛上插,六只声渐哑,二十一只多一只,二十一只余一只,马可马可你在吗?马可马可不回答。”
唱童谣的嗓音很幼稚,还时不时断一下,伴随着嘻嘻哈哈的笑声,在偌大教堂中显得异常突兀。
乘客们都有心理准备,所以气氛还算冷静。
赵浅发现这站点可能自带翻译功能,二十一个乘客不尽是中国人,但也不影响他们了解这支童谣,所以歌声一停,有几个下意识点起了人头。
从甬道中走出来的是一群小孩,最大的也不过十岁,最小的才五岁,金发碧眼居多,模样精致可爱,牵着手就算大型洋娃娃展览。
其中有个胸前挂黑色十字的小男孩,他应该是为首的,只要一开口,后面就跟着附和,乍一听非常聒噪,像是塞了一教堂的夏蝉,还给它们每一只配了扩音喇叭。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了,”男孩道,“谢谢你们来陪我玩。”
傅忘生所在的位置离男孩最近,因此答了句,“不用谢,我不是自愿来的,他们也不是。”
这地铁的翻译系统在混血这里有点毛病,傅忘生被迫听着双语,原本的聒噪又放大两倍,饶是他心态不错,积极乐观,也有点想揍人。
“……”那男孩当npc这么久,还没遇到喜欢搭话的,他蓝色的眼珠子盯了傅忘生一会儿,继续道,“我叫托马斯,这是个三天的任务。”
三天的任务在站点中并不常见,就算是被遣返的老手,也多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数字,就连傅忘生的眉毛都跟着挑一挑,他凑到赵浅身边小声说,“我以为你是锦鲤,没想到与我半斤八两。”
赵浅将自己的上上签直接怼到了傅忘生脸上。
这地铁对赵浅像是有种出乎寻常的偏爱,既希望他活得长长久久,又希望他死得痛痛快快。
“既然是三天的任务,也就意味着存活率极低,灭团都正常,你的签子在这里成了稀罕物,好好保管吧。”
傅忘生将赵浅的手按了下去,他的指腹经过赵浅掌心,微微诧异了会儿,没想到这人外表看起来是冰雪揉成,竟连体温也像,有些往皮肤里沁的冷。
“是吗?”赵浅淡淡回了句。
傅忘生从这两个字里听到了搞事的味道。
托马斯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好像很不喜欢别人插话,所以傅忘生和赵浅出声时,他就停了下来,歪着漂亮的头等着。
乘客们讨论的速度很快,整个教堂重新陷入安静,几乎能听见融化的蜡烛滴落在铁架子上。
托马斯又道,“我亲爱的朋友,跟我们一起玩个游戏吧,”乘客并没有拒绝的余地,所以托马斯得意的继续说下去,“这个游戏叫马可波罗,整个小镇都是我们的游乐场,希望你们玩的愉快。”
话音甫落,托马斯又开始唱那首古怪的儿歌,围绕他的孩子们好像很高兴,一个个仰着脸,笑得露出牙龈,簇拥着重新往甬道里去。
远远的,赵浅听见一个声音道,“天黑之后,游戏开始”。
上来就是童谣和游戏,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玩家,傅忘生的手速极快,已经百度出来“马可波罗”其实就是捉迷藏。
只是这个捉迷藏占了些名头,捉人的那个被称为“马可”,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鬼”,“鬼”蒙眼,倒计时结束后凭直觉和声音找人,当“鬼”喊出“马可”时,其它玩家必须出声回答“波罗”。
游戏并不复杂,只是那首“兔子兔子住教堂”的童谣过于渗人,又堪堪满足二十一人的条件,怎么想都与聚在一起的乘客们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