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去,哪怕是为了了却某种心愿,心想也许能在十八路公交车上遇见那位漂亮的女孩。
事实上,一切都是想遇见这位女孩,这才是最真实的想法,关于了却什么心愿只不过是一时给自己找个借口罢了。
车到市中心时,她像往常一样准时从后车门上来,这一趟车有别于往日同时间的车次,车上的人并不多。她一上车首先发现了我。因为第一次下车时的不小心使得我们彼此记忆深刻,这样说似乎不够确切,但就我而言确实是这样的。她看见我的时候略带羞涩地笑了一下,一个青春期的女孩特有的微笑。
我一时想竭力在她面前表达些什么,可是最终什么东西都未能表达出来。似乎所有的感触都在公交车的颠簸中被远远地丢在了后面。
公交车穿越了市中心喧嚣的人流,到东站停下。她下了车,随即我也跟着一溜烟滑下。下车之后,她并没有示意要等我,只是径自地沿着人行道向东走去,她穿着第一次我见到她时的那件白色的连衣裙,步履轻盈。肩上挎着一个奶白色的小包,柔顺直爽的秀发顺势垂下。一切都显得很协调。我紧随其后,几次想与其搭讪,一来对初次的失礼道歉,二来也想将其姓名、住址问个明白。可我总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大妥当。
第二章(5)
走了大约有四五百米左右的路程,她似乎发现了我在前面。“你也去宁园?”她问。
“宁园?”我被杨子的问题一下子问得不知如何回答,事实上,我对市中心并不怎么熟悉。于是便如实回答说我对此并不怎么了解,只是想出来转转。
“你打算去哪里?”我转而问道。
“宁园。”
“一个人在屋子里待得无聊,想出来透透气,对这个城市可谓甚是陌生。今天下午又无事可干,顺便出来熟悉熟悉这里。”我像是小学生给老师承认错误一样在为自己辩解着。
“对了,你去宁园?”我又重复问到。
“是的。”杨子很有礼貌地点头示意,“暑期在家里也是无事可干,在宁园参加了一个外语讲习班。”
“学英语吗?”
“学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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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法语讲习班是我的一位中学老师开办的,想去看看。”
“在国内懂法语的人可不多,专门辅导法语的讲习班更是少之又少。”我说。
“就是,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何种缘由要学习法语,更不知道能否学得懂这么深奥的东西。但就想去看看,倒不是因为讲习班是我的老师办的,去上课与否完全与此无关。”
我们边走边聊。杨子问我暑期不回家的缘由。我说刚上完预科讲习班,一来想彻底地放松一下,二来也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所以也不想回家。
后来我问了她的详情地址,以便日后方便联系。
到了讲习班门口时我问:“你几点钟下课,我可以在此等你吗?反正回去也无事可做。”
“五点半。”
说罢之后,她便快步离去,那柔和的声音和美丽的身影像一个童话故事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杨子进去之后,我一直在法语讲习班门口等着她。本想和她一起去上法语课,介于初次见面难于开口,不过这样的事情和这样的心情对我来说实在不坏,所以将泛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哪怕是什么事都不做,一心一意地等杨子下课也是未尝不可之事。
事实上,我宁愿这样等下去。
这样长时间地等下去,哪怕一生。
夏日的阳光带着最为狂虐的性格与这个城市最没落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向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袭来,使我感到一阵颤栗。讲习班门前的马路上不时地有出租车驶过,从它们肺部呼出的有害气体在午后的阳光中四散开来,给这个外表热闹而内心冷漠的城市增添了一份新的生机。
人行道上的槐树下,一位衣衫褴褛、胡须花白皮肤丧失健康色的老人卷曲着身子趴在青油路面上,大概是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和近乎绝望的疲惫等待而昏睡了过去。放在距他头部不到一米远的地方的施舍碗里散着少得可怜的几元钱,从他酣睡的梦境中不时地有戴着太阳镜穿着透明裙子的女人和夹着公文包的白领经过,有时会来几个衣着整洁的小孩子对他逗上一番,在他的极为沮丧和他们的过分满意中,这场无人劝阻的游戏才会结束。
城市永远都喜欢飞黄腾达的人而厌弃贫困潦倒的人。
这是城市的性格,也是城市在人类文明进程中得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
课后杨子夹杂在熙攘的人群中出来,她见我依旧站在讲习班门口,脸上有种像是喜悦又像是不好意思的表情“你怎么还没有走,在这里有什么事吗?”她声音纤细地说。
“回去一个人也无事可干。”我说。
她对我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习惯性地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戴在胳膊上的手表,带有歉意地说:“现在五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