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岁之在树旁随意坐下,拿出酒葫芦仰头喝了口酒,又看了酒葫芦一会儿,笑着道,“从前黎杳还喝过我这酒,一口就醉。”
凛青望微扬起头,靠在树干上,圆月映在他瞳孔中。
如今已成了黑色。
他体内原本的火系灵根被换成了黎杳的水系灵根。
水系灵根对疗伤有奇效,从前黎杳受伤就因这灵根很快就能痊愈,而现如今凛青望也因此再不会受体内那株洗髓芝的折磨。
“是么。”凛青望像是想到了什么画面,连带目光也褪去冷戾,只剩浓浓的柔情,“她那酒量是不行。”
白岁之看了他一会儿。
如今的凛青望看似已经从黎杳离世的痛苦中走出来了。
可所有人都记得那时的凛青望是怎样的,魔尊在世三千多年,世人都说他残暴凶恶,冷血冷情,无人见他伤心,无人见他流泪。
可这一次却是见到了。
见到了他是如何悲痛欲绝,是如何痛哭流涕,是如何狼狈不堪。
所以即便现在看似已经走出来了,白岁之也知道他心底早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
“魔尊。”白岁之从袖中摸出一个木匣,朝凛青望掷过去。
凛青望接住,拇指往上推开,红丝绒布里是一颗丹药。
他扬眉:“这是什么?”
“忘忧丹。”
白岁之说,“从前你打算自己祭阵时也曾拜托我让黎杳服下忘忧丹,如今换作是你,也该服下吧。”
凛青望笑笑,阖上盖子,重新丢了回去。
“不用。”
“人生本味是苦,魔尊何苦偏要执着于这一片苦海之中?”
“这是我的苦海,也是我此生唯一一点甜。”
这甜味并不久,在三千年中也不过寥寥几年时光,却也留下了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和黎杳不同。
黎杳服下这颗忘忧丹,往后她还有衍月门许多师兄师姐同行,也许也能够遇到志同道合的修士,过上还不错的人生。
可他呢,他这辈子都是由苦楚堆砌而成,如果忘了黎杳,的确能摆脱此刻的绝望痛苦,可他的人生也就再没有除了苦楚外的其他滋味了。
白岁之安静片刻,低声道:“魔尊,我只是忧心四个字——情深不寿。”
情深不寿。
北国史书上对于那国君离世的记载便是这四个字,情深不寿。
“道尊如今倒是忧心起我魔族的兴衰了。”凛青望低笑一声,“我若死了,你道界倒也可安心些了。”
“你若死了,魔界必将大乱,到时才会让道界不得安宁。”
白岁之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魔族人天性嗜血嗜杀,如果魔界易主,这天下永远也太平不了,反而凛青望这让世人最为忌惮的却是最能和睦的。
凛青望从树上一跃而下,立在白岁之面前。
“放心,死不了。”他说。
白岁之抬眼,有几分诧异:“魔尊是有何打算?”
他看向远方:“洗髓芝不是有改变过去的作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