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
洗髓芝中的世界。
并不如黎杳原本以为的是会让人觉得疼痛的刀山火海一般的炼狱,这是一个彻底寂静的世界。
底下是焦土,抬头是星空。
空无一人,万籁俱寂。
黎杳真正理解了“死寂”一词是怎样的。
所有声音都不存在,只有胸腔、血液中的声音,通过血管、胸腔清晰地传到耳朵,而后又不断被吸音、消解、吞噬。
黎杳甚至能够听到自己体内器官运作的声音,连带着其他感官都变得异常敏感。
心跳无法自控地加快,产生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让人情绪失常。
蝉鸣林愈静,溪流谷更深。
黎杳在这片让人烦躁的死寂中睁开眼,强忍住眩晕感站起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说被卷入洗髓芝后会永远醒不过来。
在这里的确不会死。
没有人杀死她。
但这个环境就足以让人无法生存下去,黎杳只待了一会儿就已经感觉不舒服,头疼欲裂,想要睡觉。
可不能睡,一旦在这死寂中入睡,她就再也没法醒过来了。
黎杳逼自己起身走一走。
一步一个脚印踩在焦土之上,周围弥漫开浓郁的硝烟味。
黎杳觉得这片土地倒很像是魔域,尤其是腐骨渊内的场景,烧灼过后的焦土。
她独自一人走在焦土之上,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只有头顶一点星光照映,黎杳却连东南西北都已经分不清,甚至连自己走的是不是直线都不知道。
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
黎杳忽然能够体会到为什么凛青望总是会给她一种强大又孤独的感觉。
他曾经孤身一人被关在腐骨渊上千年。
那一千年他到底是怎样独自度过的。
她连着短短一刻钟就已经感觉到煎熬。
黎杳为了不让自己睡着,只能不停下来一直走,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双腿仿佛都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又疼又麻。
许是到了永夜中的夜晚,气温骤然下降。
天空中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地飘下来,焦土上也结了一层冰冻的霜,踩上去有“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黎杳觉得寒气侵入体内,再也走不动了。
她抱着手臂蹲下来,将自己紧紧圈进去,疲惫感和虚无感接连袭来,如同茫茫白雪山崩而来,转眼间就能将她覆盖淹没。
不能睡过去。
不能,睡……
黎杳想去拿剑,可却发现在这里就连那歃血剑都不在了,于是她用灵力将雪花汇聚成一把匕首形状。
她伸手将这把“匕首”牢牢攥在手心,用力朝自己的手腕割下去。
“嘶——”
冰凉的刺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后背唰得浸出一片汗。
可刚刚被赶跑的困意很快就再次袭来,黎杳冷着脸朝自己手腕上再次割下一刀。
殷红粘稠的鲜血顺着手腕指尖蜿蜒而下,低落在白雪中,如盛开的点点血梅。
痛意支撑住最后一丝意识。
可最后就连灵力都已经聚不起,匕首重新化作雪花散落在地,黎杳终于倒在殷红的雪地中,缓缓阖上了眼。
传闻,被洗髓芝吞噬就会进入一片永夜的虚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