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晨起,其实也睡不了多时。
故而,邱裴之虽心甚累,却并不能睡着。
且身旁又躺着女子。
虽是与自己和亲的大辽公主,可足以让此生因幼时伤害而从未触碰过女子的他,心中略有局促的。
可这局促又因自己身为男子、身为君王所用力支撑的傲然而掩盖着,看着,似他真的因政治联姻而对这段感情无碍于心似的。
大概也因如此,吉宁也睡不着。
有些负气,想他这人虽是不行,却连急促的呼吸都未曾有,竟真安然躺下,还躺的跟桩木头似的。
虽说是她吉宁也仅仅贪图他美色,并不能看得上他罢。
虽说也并不想同他发生什么罢。
虽说是因看他真的一夜未睡而心生那一点点怜悯罢。
虽说也确实想着各睡各的互不相扰罢。
……
可他这表现也太……
哼!
难道她吉宁刚刚睡醒的惺忪模样没有撩人之恣呢?
还是话本里所述根本与现实不符?
还是她好巧不巧又遇见一个“陆乘渊”?
或者……
他不会是喜欢男色吧?
吉宁想到此,忽而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眯着眼睛歪了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身旁双目闭着、气息平稳的邱裴之。
有些……隐隐的……绝望……
可这辈子不能养猪种树就算了,连一儿一女的心愿大概也不近可能了。
哼!
渣男!
也或许是这声暗骂因愤怒而不小心夺口而出,邱裴之闭着的眸子微微张开,目光虽但却不冷,转而轻声问吉宁道:“王妃……也未睡?”
吉宁被邱裴之的问话打断了思绪,她微微一愣,随即收敛了心中的杂乱情绪,微恼地回应道:“嗯,妾睡不着了。”
邱裴之于是缓缓坐起身:“睡不着?为何?方才孤来时,王妃不是睡得挺好么?”
此刻,邱裴之薄唇紧抿,鼻梁高挺,细长又生得冷清的一双明眸凝视着她,看不出喜怒来,唯眼尾泛着的一丝淡淡的红色能隐约透出他用言语掩盖的局促来。
可吉宁无心观赏,心中因方才的胡思乱想而集了一团莫名的火气。
不发出来似乎不爽,又无法直接挑明了。
遂找了个找补的由头,怒而嚷道:“君王来寻和亲时,明明是对妾皇兄,大辽天子言之昭昭,诉因仰慕妾之美貌与才华,才执意求娶,怎来了又道明与我仅因两国之关系而共谋?”
吉宁越想越气,不免止不住自己的抱怨:“且合卺之日,虽办了个装模作样的仪式,却连像样的诏书都无,入夜更是匪夷所思,偌大的宁王妃安寝处,窗外无数盏明晃晃的灯笼悬挂,门外无整齐排列的护卫持刀而立随叫随到,也无值夜官恭敬相候,还得放着门口有人听墙根,需要准备了事帕已证成妃事实?”
吉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和愤怒,一时只想爽快一些已抛却先前的谋略:“这算什么?难道我身为大辽的公主就这么不值得尊重吗?还是说,这一切只是政治联姻的幌子,把我当成了交易的筹码?”
“你……这么以为?”邱裴之听着吉宁的话,眉头微微皱起。
他能感受到吉宁话语中的失落。
却不知吉宁并非仅仅失落于此。
好在,外人口中阴冷的他倒并未如吉宁预料那般恼她口无遮拦,也并未语气不善,而是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王妃觉着,北国这种天气能安排值夜官彻夜相守么?且北国与大辽不同,大辽有千百年文明,北国却是新生强权,虽勇力有余,却人蛮而无智,连孤这君王也时而乏术。”
说罢,邱裴之轻笑一声。
只是那笑,多少带着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