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得声轻,月太妃却愣住了。
她眼睛眨呀眨,有些干涩的唇动了又动,才呢昵道:“我不懂,太后意思是……不拦着可祯这般任性?”
“拦啊,可……若拦不住呢,当真……让她为此抱憾终身么?”
月太妃不知道,我自打去年窥见两人之间萌生的青梅情,便已有意无意出身相阻。
不敢惹可祯伤心,我便阻渡儿。
狠着心将弊端讲得清清楚楚,甚至不顾渡儿本就不幸的童年、少年。
他是心性纯良之人,又柔软而温暖,我只一提点便懂了。
这般温润如玉,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只与我道:“太后所言,渡儿懂得,渡儿会尽力疏远,自不会给可祯一丝一毫受伤的机会。”
他这般说时,有极隐秘的哽咽之声,掩得严实,但……谁让我耳灵呢。
只是,我纵使心疼,也得先为可祯着想。
她是大辽的长公主,是赵婕妤曾经用命换来的女儿,是月太妃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是江知栩第一个皇嗣。我不敢让她有爱错人的机会,更不能让她余生有任何一丝一毫危险的可能。
我便眼睁睁看着渡儿从一个金丝雀笼,再跳进另一个金丝雀笼。
看着他整日整日待在文渊阁,以公务繁忙为由,不见朝阳公主。
每日两点一线,捧着文献,装得木木呆呆,痴痴愣愣,似个不解情事的榆木疙瘩。
可是……可祯却受不了,她的渡哥哥不来找他,她便去找渡儿,时常等在文渊阁,一等好几个时辰。
也不出宫玩耍,也不抚琴写诗。
反而时常环抱双臂,蹲坐在那阁楼前的石狮旁,哪里像个尊荣娇宠的公主,反倒似个小可怜。
这般几个月后,渡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将我先前的话抛至脑后,又心软了。
他走出文渊阁来,为可祯举伞遮阳。
此时正值下朝,文渊阁前有些许人经过。
可祯抬起头,在刺眼的阳光中,看到撑着伞,立于朝阳下那身着靛蓝衣衫,面色如玉、温文尔雅的邱林渡。
欣喜之色再难控制。
竟倏然激动起身,不顾阁前尚有低头行走的官员,一把抱住渡儿道:“渡哥哥,祯儿好想你,你这些时日真有这般忙碌么?祯儿去同母后说,让她不要安排这般多的公务好不好?”
渡儿有些脸红,又有些心疼,便谨慎着解开盘在身上的小团子,像小时候那般抚了抚可祯的脑袋,说:“祯儿不必,哥哥……是喜欢这般忙碌的。”
“可祯儿不喜欢啊,祯儿都见不到你了,或者……”可祯眼眸中星星闪闪,倏而一亮:”祯儿去求母后给我们赐婚如何?”
那时,燥热的空气中忽有一阵清风应景般吹过,吹得那油伞上的纸蝴蝶徐徐落于两人之间,久久盘旋飞舞。
渡儿看着面前认真的可祯,看到眼前那小巧的鼻子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一时间怔住。
只记得可祯待他愣了许久,又难过又近乎恳求着闭眼道:“祯儿……好像喜欢上哥哥了……”
这一句话声轻却真切,惊得下朝归家途经于此的稀疏朝臣,也为之一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