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会客室都都因为此话而寂静了一瞬,宝石翁悄悄摸摸地准备好了防御魔术,却见所罗门抬起手,按住了胸口。
“我拜托宝石翁您给马里斯送信,为什么会让盖提亚暴走?这难道不是作为朋友,很正常的互相协助吗?”
全知全视的所罗门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宝石翁内心疯狂凌乱,表面上依旧保持着身为魔道元帅,第二魔法使的慑人气度。
“这当中的原因,难道不是身为七十二魔神主人的您最清楚吗?我这种家伙,就算持有观测平行世界的能力,也不过能看到你与魔神之间的关系皮毛啊。”
所罗门按住胸口,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股酸楚、刺痛、烈焰般的愤怒,以及其他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纠结在一起,从心头燃起,在心海中横冲直撞。那不是他的情绪,而是属于盖提亚的。
那与之共生的七十二魔神正寄居在他的灵体之中,在两者合而为一的状态中,他的所见所闻,必然为盖提亚所知,而盖提亚的各种情绪,他同样也感同身受。而此时,他和盖提亚对同一件事物的看法,呈现了截然不同的两极。
既然他和马里斯比利关系不错,在马里斯比利没有主动伤害他和盖提亚的前提下,盖提亚不应对马里斯表现出太多敌意才是。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他和马里斯比利称得上是故友,盖提亚在冬木几乎随时随地都向马里斯呲牙。
这样的分歧,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向智慧通达的王陷入了沉思,脑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得出许许多多似是而非的答案,等他详细深究,却又都站不住脚,像泡沫一样消散了。
“不,我不明白。”他摇头,脸上却并未有多少重视之意,“我知道他为什么想要毁灭人理,但他的各种念想,我却猜不透。只要他不想着毁灭世界,我就能包容他。”
宝石翁终于露出动容之色。
“你这是在玩火。胃口这种东西只会越惯越大,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会想着下一件更珍贵的,永永远远,没有尽头,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他拖下深渊的。”
“您在说什么呢,我早已是个死人了,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灵基毁灭,从此不存罢了,没有什么更糟糕的。”
涌动在胸口里的情绪,突然停滞了,紧接着就是一阵慌乱。
所罗门放下按住胸口的手,神情坦荡清明。
“就算我现在活得了短暂的自由,我也是维护人理正常运转的一环而已,为了保护它继续存在,我个人的幸福不值一提。既然未来失去了力量的罗玛尼都可以做出那样的决定,我想我不会比他做得更差。”
魔神们向前望去,于是在独立于人类史的兽之巢穴里,看见了毕生难以忘怀的一幕。他们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拼命从心湖底部上浮,却又被他温柔而无情地镇压了下去。
“您还是又把自己摆到了祭品的位置上啊。”
祭坛上祭祀的是一头亘古未见的凶兽,每当凶兽饥渴难耐时,便从身上割下一片血肉,好让它暂时熄灭为祸人间的念头。然而血肉终有定数,徒劳地以血肉祭祀凶兽,也终究会有血液流干,生命终结的时候吧?
那么下一次呢,下一次,又是谁来拦住这头反噬主人的凶兽?
“不要说我,您也不是一样的吗?五大魔法使,看似超脱世外,当世界面临危机的时候,又有几个想着要独善其身呢?”
宝石翁突然哈哈笑了几声,笑声里带着苦涩和释然:
“说得也是,人类要是再面临朱月那种的危机的时候,老夫这把老骨头说不得也要上去拼一把,想必青子他们也是一样吧?没有这样拼命的觉悟,可当不成魔法使和英灵呢。你的忙我帮了,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别太过纵容你家魔神的占有欲,免得到时候阴沟里翻船了啊。”
所罗门起身欲走,闻言回过头,两眼烁烁地瞧着宝石翁。
“这怎么说?”
“这种事,纵横情场未尝败绩的所罗门王您应该更清楚才对啊?这么说吧,老夫好歹也年轻过,人总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嘛……”
余音未落,时空倒转,魔术师睁开眼,眼前所见唯有迦勒底一成不变的白色天花板,藤丸立香充满活力的声线正穿透结界,悠然回荡耳边。
宝石翁所说的话,真的是字面上的那种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