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邻居出门跟她打招呼,她也都回应了。不管怎么说,能缓和一点邻里关系还是好的。之前给附近居民造成恐慌,确实是她没做好。
人是F0125伤的,却是她招惹来的,再说了,他归属于她,她理应处理得再妥当些——当时就该放一把火把那个地方都烧了。
社交完后,时萝往家的方向走,她刚到别墅门口,大门便自动打开了。身形高大的F0125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站在门后,身后的地上覆下一片阴影。
她还没有给他一个确定的身份,他一般情况下都是不出门的。即使他要和她外出,他顶着的名号也不是F0125,他只会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机器人,不过是她给他用了同一个模板的身体数据罢了。
他似乎是为了迎接她的归来,才预先到门口的。可能是有日光的影响在,他的目光看起来深沉而恳切,跟往日里有些不同。
他注视着她,薄唇轻启,道:“主人,欢迎回家。”
“我等您很久了。”他意味不明地添了一句。
她进了门后,他将门关上,隔绝了外界带有探究意味的视线和嘈杂的声音。
时萝统共只出去了几个小时,她认为他说得不对,而且,她又没让他等,他只需要保证她的财产安全就好。哪知,她刚要反驳他,他便伸出机械构造的手臂,将她环抱住。
他的身躯依旧没有什么温度,她抱着他如同抱着一台冰箱。冰箱或许还会因为散热装置而微微发热,可他却始终是冷漠的。
在她的印象里,她很少跟他有这么黏腻的行为。就算有,也是在床上——她把他当成玩偶的时候。她敢说,他给她服务的次数,都比他拥抱她的次数要多。
对于时萝而言,拥抱似乎比缠绵的亲吻更难以接受。她有点抵抗心理,又不清楚他莫名其妙的举止是何意图,她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尽量好声好气地问他:“你在干什么?”
“主人,显而易见,这是为了庆祝。”
F0125平稳的声线中透露出些微不易被察觉的波动。他的音调、起伏、抑扬顿挫总是相当稳定,无论是具备自我意识的他,还是无知无觉的他,她都不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什么特别的意味。只有失控时的他,才能显露出一些不一样。
她听得不解。他在说什么?庆祝?他也知道她见义勇为去了吗?如果他指的是这个,她倒是不觉得奇怪。连邻里都听到了风声,他的网速那么快,看见了相关的新闻报道,或是通过其他人的行为,推测出来了发生了什么,也是合理的。
某一瞬间,她忽然很想知道,假如是之前的他了解到了真相,会是什么反应。她那时候在气头上,之后也从没跟他解释过,他怕不是直到被重置,都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他要是一直误会下去,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反正是他先用那些小伎俩的。倘若他不那么偏激,她说不定还会耐下心来,跟他说明状况。
“没有人会像你这么庆祝。”他热情得有些过头,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线路。不过,她也习惯了有时会变成人工智障的他。人总不能什么都要吧,是她把他弄成这样的,她就接受现实,没什么可说的。
时萝试图推开F0125,可他的力度有些大,他并不像是在恭喜她、祝贺她,反倒是像在跟她索求着什么。她停下反抗的动作,指尖抵在他冰冷坚硬的胸膛上,若即若离,抬头看他,“而且,你抱得有点紧。”
他以前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控制好力气的。他也知道他是机器人,她是人类,他的承受力和她的是天差地别。哪怕他没怎么用力,她都会感到疼痛。人类的痛觉神经系统使然。机器人却麻木得不行。
所以,即使他的状态偶尔会失控,也没有对她多么用力过,他并不会伤害她的身体,相反,他总是处处为她着想,一切以她的体验感为先。她怀念过去的他时,总是念起方方面面。譬如说,他的确是一个优质的床伴。甚至,他有他的不可替代性。
“抱歉,主人,我想,我有些失态。”
F0125解释得十分淡然,他的态度云淡风轻,好似这是一件再稀松平常的事不过。收到了她的提醒后,他并未放松半分,反而更加放肆、叛逆地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他微微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问:“主人,您能允许我再失态一些吗?”
时萝蹙眉。这种熟悉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她的心里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但她不能确信,为了验明自己的想法,她径直问了出来:“F0125,是你吗?”
他的言语和行径里,斯文中又透露出疯狂,实在很像他一贯的作风。而新的F0125即便是要模仿从前的他,也只能根据她的指令行事,他的数据库里没有储存过那些信息,怎么可能会知道过去的他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模仿得如此相像。
她和他的身体贴得紧密,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轻微的颤抖。他好像很兴奋,连带着冰冷的躯体都有些发热。倘若寻常人的体温上升,那有可能是感冒发烧了。但他,她却不好去判断。
机器在高速运转的时候,会因为摩擦生热。她透过他的眼眸,恍若再次看见了那颗隐藏在齿轮之间的、热烈跳动的心脏。是它在发热吗?
“是我,主人。”
F0125并不躲藏,也毫无遮掩。正如她有疑问,就直接问出了口,他也给出了一个肯定的、无误、再没有第二种解的回答。他低头吻她的唇,疯狂地攫取她的呼吸,占领她的心跳。他在她身上寻找着他自身不具备的存在,又企图让自己也去拥有相似的情感,他的动作中带着某种偏执的劲头。他不停地重复着相似的语句,似是陷入了故障,亦或是走上了一条不可逆转的单行路,“一直是我,从来都是我,永远只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