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没看见她,翟易匀发过一顿脾气,午餐吃得不多,张嫂担心他肚子饿耍起脾气,家里又鸡飞狗跳,大家都不好受。
桑语柔在流理台洗手,将翟易匀的晚餐放上托盘,走出厨房,往一楼由书房改建的房间走去。
翟易匀的房间原位于三楼,自从他受伤后,翟家即将一楼书房重新装潢成无障碍空间,以利行动不便的翟易匀居住。
桑语柔敲了两下走道尽头的门,停顿大约五秒才伸手打开门把,开啟门后,幽暗的房里毫无生息,桑语柔顿了一会,犹豫之后走到门边将室内灯光打开。光线一亮起,刺眼的光线扰怒躺在床上的翟易匀,咆哮声随之而起。
「谁开的灯?不知道我在睡觉吗?」翟易匀从床上翻身坐起,嘴唇激烈震动,桑语柔没看仔细他说什么,或骂了些什么。
听不见,她反而可以平心静气的走过去,将墙角的餐桌推到床边。
「我有说我要吃饭吗?」翟易匀又躺下去,拉起被子蒙进里面,气她一天不见人影。
桑语柔望着鼓起的被子不知所措,茶几上的饭菜仍冒着蒸气,她担心勉强放到餐桌上,他一生气又不明究理将菜饭全部掀翻。
她怔愣地站在离床约一公尺地方,房间里除了空气的流动,只剩下一片静默。
到目前为止她仍摸不透二少爷心性,不懂他现在是想睡不想吃饭,或者只是闹脾气。
她想,不如先将饭菜留下,晚点再来收拾,或许饿了他就会起床。
一个鐘头后,桑语柔又去敲翟易匀房门,进去后发觉他仍闷在被子里,茶几上的碗筷都没动过,被褥像呼吸般微微起伏,不知他是否睡着了。
她鼓起胆子走到床边,轻轻拍打被子两下,他没睡,很快的将被子拉得更高,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
等了一会,桑语柔不确定他是否发出声音,他一直闷着她无法问他要不要用餐,饭菜都凉了,她到底要收还是别收?
当她想乾脆将晚餐收拾掉时,翟易匀却突然翻开被子,桑语柔赫然停下手部动作,盯着撑起手肘吃力想坐起来的他,她赶紧放下拖盘过去扶他坐直。
下午发了一顿脾气只扒了两口饭,等不到她回来他没有食慾,他就躺回床上,翻来覆去不知不觉睡着。
她回来了!他心里竟莫名高兴,可是不知为何刚刚自己仍发了脾气。
他还以为她跟之前那几位看护一样,将他当做会咬人的狮子,待不了多久很快逃跑了。
下午一心想着她有胆再回来,铁定狠狠酸她两句,可是,现在见着她一如往常沉着,美丽脸庞亦带着微笑,感觉没要走的跡象,自己刚刚又莫名其妙发过脾气,现在他一句话也迸不出来,反而有些佩服她坚强的意志力。
今天早上周嫂说她回家去了,不知怎地,他竟然担心她不会再来了,整天想着这个问题,心里一个结、一个结逐渐纠结成一团,看见她又佇立眼前,这些结一时间豁然松懈开来。
「你住在哪里?」他想知道路程多远,为何她足足出去一天。
桑语柔将轮椅推过来,没注意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问她问题。
「我要拐杖!」他伸过手去,桑语柔察觉,赶紧将书桌旁的拐杖拿给他。
他柱拐杖艰涩的在桑语柔搀扶下走了几步,坐到茶几旁的沙发上,看到桌上冷掉的晚餐,内心激起一股酸涩的味道,思忖还要过多久这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不适生產的被侍奉日子,难道他这一生就这么废了?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他淡淡说,一天不见好似忘了桑语柔根本听不见,仍巴望她能跟他说话,将这一屋子冷清驱逐。
这回折好被子的桑语柔正巧瞥见了他唇齿的颤动,唇瓣轻慢咬合,看着这般轻柔的唇语,桑语柔紧绷的情绪紓缓下来,感觉他情绪缓和了。
她拿起书桌上的纸笔,在纸上写下娟秀字跡,『我回去看我爸爸』,拿给翟易匀看。
『你住那里?』翟易匀第一次在纸上写上蓝色的字,清爽的字跡看来不慍不怒,桑语柔不由得深呼口气。忽然间,房里的空气彷佛不再那么沉闷。
『北投』
「喔……」他点点头,拿起碗筷,看着她说:「你还没吃饭,先去吃吧。」
桑语柔惊喜。「唔……」她欣悦的比划手语,翟易匀看不懂,但也跟她点头,他想她是想说她要出去了吧?
失聪确实有很多不便,听不见也不能与人沟通,那是相当寧静还是过度孤寂?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缺了一条腿的他再也不能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