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项云珠眸中的光才亮了一小会儿便熄了,继而愤愤道:“玉海书肆两个月前将我的《情意深》刊印好了放在书肆里售卖,才不过三天一德书肆就开始卖一本和我写的差不多的!”
“既是差不多,小满的又刊印售卖在前,理当成绩可观,怎还如此气恼?”向漠北虽已猜到了如何一回事,但这并不妨碍他听他这大受挫折与刺激的小妹亲口说一说。
“那些买书的人没眼光!”项云珠气得直跺脚,“好好的我的《情意深》她们说平淡无奇不好奇,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薄情郎终有报》她们却都拍手叫好!”
她还听说一德书肆为那《薄情郎终有报》加印的五百册又卖完了,如今快过年了还不歇工,正在赶印第三次呢!
而她的《情意深》首次印的一百册眼下还剩六十册在书肆里无人问津!
气死了气死了!
让她知晓那个写《薄情郎》的人是谁,一定抓他一顿好打!
说到这个,项云珠气便不打一处来,前边的不快统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向漠北耐着性子听她好一顿气愤地念叨,这才带了些桂花糕与红糖糍粑让向寻拿到庖厨去热一热,好了之后送到听雪轩去。
虽然早已想到自家小妹自认不凡的话本发售到市面上会是这么个结果,然而走出桃苑的向漠北还是……忍不住笑了。
这说来也算是小满受的磨砺了,瞧着受到的打击还不小。
不知小鱼知晓这个事情了否?
向漠北将将回到听雪轩屋前时,脚程比他快上数倍的向寻也正好将热过的桂花糕与红糖糍粑端了过来。
向漠北拿过向寻手中的盘子,掀开门前挂着的棉帘,步进了屋中。
孟江南今儿哪儿都未有去,早间目送他离开后她便一直窝在屋里未出来过。
这会儿她坐在窗边的桌案后,屋里里燃着两只炭盆,其中一只就放在她脚边,她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连向漠北进来了小秋同他请安了她都不知。
小秋识趣地退出了屋去,只留他们二人在屋中。
不甚明亮的日光漏过窗户落在孟江南面上,清楚地映亮她的眉眼,她介于少女与少妇之间的姣好面容既未完全褪去少女的清秀,又多了一分人妇的端庄,她专心看书的模样安静到甜美,她颊边的珍珠耳坠微微晃动,晃进了向漠北眸中,令他喉结动了一动。
他走至孟江南身后,将糕点放到她手边,自她身后揽住了她的腰肢。
“嘉安?”孟江南这才察觉到身后人,抬起了头来,“嘉安你回来了。”
“嗯。”向漠北躬下身,将下巴轻搁在她肩上,“小鱼在看甚么这般专注?”
“小满昨儿个给我的话本子!”孟江南盈盈一笑,“一本是小满自己写的《情意深》,一本是这一两个月在京中大卖的《薄情郎终有报》。”
向漠北对话本子并无兴致,不过瞧自己的小妻子看得专心到都不知自己入了屋来,不由又问道:“很好看?”
“《薄情郎》这本很好看!”孟江南点点头,“今晨从嘉安出门后我便开始看了,这会儿快看完了,前半部分内容确实是与小满的写的《情意深》挺相似的,不过重头戏在后边,写得精彩极了!”
“写的是一名女子少时结识了一位寒门书生,为了他而狠心同家中断绝关系,本以为伉俪情深能够白头偕老,不想书生高中进士一路腾达后嫌弃糟糠之妻,一连纳了几房小妾不说,还宠妾辱妻,后来妻子亦然和离,妻子离开之后,书生家中莫名走水,不仅小妾腹中的孩儿没能保住,小妾自己在生产过程中大出血也丢了性命。”
“后边还有一点儿我还没能看完,我看完了再与嘉安说。”
孟江南这会儿一心只在自己还未看完的话本子上,根本无心理会向漠北。
然而她看着故事时太过投入不觉有甚奇怪之处,这般同向漠北说出来后忽然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
这会儿只听向漠北不疾不徐道:“后来,那个书生不仅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孩子小妾,还被自己的顶头尚书知晓了他宠妾灭妻之行径,革了他的职,一朝跌到泥潭中,最终一无所有,连宅子都没能留住。”
孟江南现在一愣,尔后倏地站起身转过身来,睁大着眼看着向漠北,有些不敢相信道:“这是、这是——”
“这是二姐的故事,也是谭远最后的下场。”向漠北用手指一下又一下拨着她颊边的珍珠耳坠,“这一本书,想来十有八九出自二姐之手。”
谭远的结局是方才来听雪轩的路上影卫告知他的,乃是前两日的事情,孟江南还未知晓。
孟江南震惊更甚,连忙又转回身去将还未看完的内容匆匆翻看了。
结局果如向漠北所言那般。
而除了二姐自己,没人比她更了解这故事的经过,除了她,也不会有人将她亲身经历过的苦难写成书册、让世人皆知。
这等同于像世人揭开自己心中的疮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