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杏榜放榜,孟江南本想亲自到礼部之外去看榜,却被向漠北拦住了。
放榜之日礼部门前水泄不通,她纵是去,依她这身板即便跳起来也无法越过重重人头看见榜上名字,要挤进人群之中便更不用说了,去了也等同于没去。
究其主要原因还是向漠北不想让任何人占了他小娘子的便宜。
她若是真到礼部门前去挤,岂非是让他人占了她便宜?
他不允。
况且,他对杏榜并无期待,因为他对自己胸有成竹,若真要说期待,那便是他倒想知道柳一志在今次杏榜排名如何。
然而他平静待之,却不见得他人也同他一般满不在乎。
莫说孟江南,整个宣亲王府上至宣亲王,下至后厨,全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晓向漠北的名次,因而早早的在填榜之时就差人到棘闱外去听了,当其听到案首乃“向漠北”一名时,激动得好似自己夺得案首一般,继而风风火火地冲回了宣亲王府。
宣亲王妃欢喜得当场抱起宣亲王来转了个圈儿。
孟江南更是激动兴奋得彻夜难眠,若非她想着翌日亲自到礼部门前去看榜,她怕是连眼都不舍得闭。
毕竟不是她亲耳所听,因而她想亲眼所见,不过向漠北不让,她便也只能听话。
然而也她也仅仅是答应他不往人群里挤而已,并未答应不往礼部门前去。
于是她带上小秋以及向寻往礼部去了,她才登上马车,项云珠也自府里跑了出来,坐到了她身侧,“小嫂嫂,我也去!”
孟江南诧异。
只听项云珠哼哼声道:“我去看看那个柳笨瓜的名字在不在杏榜上,他那般的笨瓜能考上举人定是一时好运,我才不信凭他那么一笨瓜能考上贡士。”
毕竟昨日到棘闱前竖耳听榜的家丁一听到向漠北的名次后太过开心激动,压根忘了继续往下听便迫不及待地冲回了宣亲王府,因而目前无人知晓柳一志是否名列杏榜。
至于柳一志自己,他埋首在宣亲王府的书房里焚膏继晷地学习,已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根本忘了他之所以留在京城是为了等杏榜,这会儿即便是知晓了今日便是杏榜放榜日他也未从书里将头抬起来,一门心思只在他今日才看到关于屯田戍边的事宜上。
这是去岁项珪回京休养时与项璜以及宣亲王商讨过的事情,那时正是他与他率领的边军平定了西北疆的叛乱,然而后续事宜朝廷却未有继续交给他处理,而是从兵部派了人过去,以他腿上有伤回京休养为由暂将他调了回来。
回京之后屯田戍边的具体实施方法直至今岁上元节他离京之时他都未能上呈给圣上,只是于家中与项璜及宣亲王商讨过,由项璜将其策略在朝会上向圣上提及。
柳一志今番看的便是当时他们商讨之后所写的手稿。
那是他一个成日埋首于四书五经的读书人从未涉猎过的区域,他既震惊于边疆军事与民生的现实问题,又感叹于书写这些手稿之人的才华与独到的见地,是真正设身处地地在为朝廷为百姓着想,而非他们这些士子作答策问时的夸夸其谈与纸上谈兵。
上不负天子,下不负黎民,是每一个臣子的为官之心。
柳一志从这一大沓手稿的字里行间里感觉到的身为人臣的赤诚之心让他心潮澎湃汹涌激荡,哪里还记得他应该去看杏榜。
礼部门前人头攒动,向寻轻而易举地自一众读书人中挤过,项云珠紧跟在他身后走他开出来的路,与他一同站在了杏榜前。
首先是向漠北那案首之名醒目入眼,项云珠对自家小哥的才学丁点不怀疑,若是向漠北拿不下案首,她该觉得不可信。
尔后她从最后一名开始找柳一志的名字。
她觉得就算柳一志那个笨瓜考上了贡士,也绝对会排在末尾。
可她从后往前已看了三十余个名字,都未看到柳一志的名字,不由皱起了眉。
虽说她觉得那个柳笨瓜会落榜,可他真要落榜了,小哥与爹这些日子岂非白教他了?
是以她再往前看,竟是在颇为靠前的位置看见了“柳一志”三字。
她愣住,不由抬起手揉揉眼,以让自己看得更清楚,尔后从向漠北榜首的名字一一往下数,数到柳一志的名字时是第三十二个,她再次揉揉眼,显然不相信柳一志竟名列三十二。
然她拿开手时,“柳一志”三字仍赫赫然在列。
项云珠瞪大了眼。
今次杏榜共取贡士一百一十八名,柳一志竟考了第三十二名!
所有看榜士子都震惊于向漠北这一偏远的静西布政司来的南方士子拿下了今届春闱案首,唯独项云珠震惊于柳一志不仅名列杏榜甚至还在第三十二名。
她既为自家小哥高兴,同时又觉颇为不服气。
因而她到得书房看到柳一志仍旧头也不抬只专注看书的模样时她都说不上自己究竟是何心情,她站在窗户前,伸出手去一把抢过了柳一志手里的书。
她本是想将书用力抢过来的,奈何她在伸出手时想到上回她将蚯蚓倒到他书上时他那副心疼不已的模样,于是她出手的力道便轻了许多,边抢边道:“笨瓜书呆子!成日里就知道看书看书看书!今天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啦?”
柳一志错愕地抬起头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