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庙市与都城隍庙市还有一则不同,便是到得东岳庙市来的女子无论出阁与否,皆不戴幂篱,毕竟到东岳庙市来的大多是布衣百姓,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自来不如高门大户的女子讲究,出门向来不戴幂篱。
也因这般原因,是以大多富贵之家的妇人与千金并不喜往东岳庙市来。
孟江南身旁那正朝琉璃盌里的大金鱼指来的手白皙细嫩,腕上一只白玉镯子衬得她纤细的手腕肤脂滑腻,修剪得宜的指甲上染着淡淡的蔻丹,瞧着便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才能养出来的大户人家千金的柔荑。
孟江南还隐隐闻到了一股她道不上味道的淡淡幽香,不是低劣的脂粉味,而是一种甜却不腻的好闻味道。
女子伸手指了孟江南已经选定且老板正在打捞的大金鱼后便收回了手,紧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当即掏银子。
孟江南自然而然地转过头来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位千金。
站在她另一侧的小阿睿盯着那只忽然伸出来指着他娘亲选好的胖金鱼说要买的手,再看一眼停住了打捞动作的老板,忽然急了起来:“那是娘亲先挑好的胖金鱼!大伯伯你不能把它给别人!”
小家伙身侧的向漠北此时则是往前一步,朝老板伸出手来。
老板甚也未问,向漠北也甚都未说,老板只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网兜递给了他。
下一瞬,只见向漠北面无表情地将那只全摊子最大也最胖的金鱼捞了起来,放进了一旁孟江南已经挑选好的琉璃盌中。
“哗啦。”胖金鱼入水,溅起一泼水花,尔后便和已经在琉璃盌里的一大一小两只金鱼欢快地追逐了起来。
小阿睿着急地提醒老板在先,向漠北二话不说拿过网兜来将金鱼兜走,饶是根本没打算出尔反尔的老板这会儿也被他们父子俩弄得一脸尴尬。
孟江南则是将将朝身旁的千金瞧去便被小家伙着急的声音将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紧着便是瞧见向漠北以实际行动来说明了何为先来后到。
他连稍稍动动唇舌都不愿意。
他与小阿睿一般:这是小鱼先行挑中的,谁人也休想抢。
向漠北虽然性子清冷,但他从不是不讲理之人,至少孟江南从未见过他不讲理的一面。
但这会儿看他不由分说地将那只胖金鱼放到她选好的那只琉璃盌里,她有一种他在不讲理的感觉。
这本就是她先挑中的金鱼,老板自然不会再将它卖与他人,但这原本不过就是一句话来解释就能解决得了的事情,这会儿偏给小阿睿与向漠北整成了另一种味道。
小家伙欢欢喜喜,向漠北面无表情理所当然,老板心里苦,因为那后一位来的姑娘从穿着打扮言行举止来瞧必是为非富即贵之家的大小姐,而前边这三位客人尤其是这位面色冷冷的英俊公子瞧着便不是普通人。
谁人他都招惹不起。
“对不住啊这位小姐,您看中的这条金鱼是这位小娘子先瞧中了的。”老板娘晓得自家男人不是个会说话的,忙上前来解释,“您再瞧瞧其他的可有入得了您的眼的?”
孟江南也想要与身旁这位小姐说上一句,先来后到,那大金鱼是她先挑中了无错,但方才小阿睿与向漠北的言行着实不大妥当,尤其是对女子。
她是女子,她很清楚这是怎样的一种尴尬。
然她才转过头来,却听得对方先对她道:“既是你瞧中的,我便不夺人所好了。”
和气的声音,不带丝毫气恼与不悦,令孟江南很是诧异。
而当她对上对方的视线时,她诧异更甚,直怔住了。
对方在瞧清转过头来的她的容貌时,也惊住了。
那本是上前来解释的老板娘与站在旁侧的老板这会儿瞧着她们,也是一脸的惊诧。
小阿睿此时从孟江南身侧探出小脑袋,本是要唤她看看他的那只病恹恹的金鱼方才在盌里游了一圈,然而他一扬起小脸看向她时,他一双大眼睛当即睁得老大。
这个、这个要抢娘亲胖金鱼的姨姨和娘亲长得好像好像!
这也是孟江南与对方大小姐在瞧清对方的容貌时心中所想。
所以她们才会齐齐愣住。
老板夫妇自然也是这般想法,只是他们不能对客人品头论足,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放在心里。
最终是孟江南先行回过神,然她这般分神后全然忘了自己方才想要说的话,便只能朝对方大小姐客气地笑了笑。
那大小姐见着她冲自己笑,便也朝她露出了微微一笑,端庄淑雅,大方得体。
孟江南心中忽生一股莫名的滋味,使得她不由得紧了手中的帕子。
对方回以她无论是神情还是嘴角上扬的弧度一切都刚刚好的有礼一笑后便从摊子前走开了,但在走过向漠北身旁时忽又退了回来。
她退至孟江南身侧,靠近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悄声与她道:“你相公对你可真好。”
说完,她含着笑走了。
孟江南则是红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