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当然自知无理,神色讪讪,但麻烦缠身,也不得不解决。他拍腿叫道:“二郎,你说的在理!谁说不是呢!我当时分明与他们详细说过的!奈何他们现在就是不肯认啊!都一口咬定,当初是认为价款会投入工坊,产量便会大增,很快就能回本儿。
如今才发现全想岔了,工坊增了产量不假,却是借债经营,赚的钱还不够还利息。这叫他们怎么甘心?”
听到此处,柳湘莲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自己做的好像是有些过分。
“琏二哥之意是?”他问道。
贾琏此来,绝不会是真要退股——谁也舍不得,无非是想要多讨些好处作补偿,他对此越发确定。
似乎经历了一番内心挣扎,贾琏最后咬牙说道:“二郎,此事由我担着,断不会允许他们退股!天底下没这道理!”
表完态度,他深吸口气,又道:“但为了平息众怒,安抚住这些股东,我觉得还是得多少给他们些好处。你说呢?”
果然自己所料不差,柳湘莲脸上泛起笑意,往后一仰,靠着椅背,淡然说道:“琏二哥直说吧,他们到底想要怎样?”
贾琏瞧着他,小心翼翼说道:“他们提的条件有二:一是日用工坊增资扩股,让他们做股东,这次须将本金全部投入工坊,尽快扩大生产,占领市场。二是将柳氏商号名下所有货品在京师的经销权独家授予他们。当然,柳氏商号自家销售是可以的。”
因担心柳湘莲断然拒绝,贾琏说完条件,赶忙代为解释道:“二郎,这次购买玻璃工坊的股票,他们是真的亏大发了!以你现在的操作手法,玻璃工坊就算再赚钱,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让他们赚回股本啊!”
贾琏所说的日用工坊,生产牙刷、牙膏、香皂、香水等日常用品。论赚钱,比起玻璃工坊也不遑多让。柳湘莲不由感叹,这些人倒是有眼光,除了想参股最赚钱的工坊外,还知道垄断经销。
说到赚钱,都是人精啊。
柳氏商号名下工坊众多,但此前只有玻璃工坊在京师大量铺货,其他都是试水而已,完全比不上设在扬州的青莲商社。之所以如此做,是柳湘莲一早便作好的决定——首先开拓江南市场。
江南富庶众所周知,风气又开放,便于销售新品,还可借此撬动海贸这块儿大蛋糕。反观京师之地,达官显贵、皇亲国戚众多,固然消费能力强大,可是相应的纷争也多。便如现在这般,自己刚刚回来,彼辈便急不可耐的过来求索好处。
柳湘莲不客气的问道:“琏二哥,到底是谁让你来说此事的?”
贾琏的神色顿时不好了,迟疑着,为难着,不知如何开口。
此前他大肆吹嘘玻璃工坊如何赚钱,的确忽悠住了不少无知之辈,零散的小股东有上百人之多。但最终的大主顾,仍是出自四王八公之家。都是贾家故旧嘛,交情匪浅,自己人比较容易入坑。
以前这些勋贵总爱白占便宜,光吃不吐,不似商贾懂得投机,肯下本钱。但是三和商号的例子明摆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股票公开上市交易,立马就是几倍十几倍的暴利呀!
于是在贾琏的鼓动(蒙骗)下,众勋贵纷纷上套。地窖里藏了几代的银子都搬出来了,纷纷变作了薄薄的会票。
不说外人,光是贾家入股的族人就不在少数,荣府贾赦、宁府贾珍的投资更是达到万两以上。只不过他们俱是以贾琏之名入股,免得柳湘莲找茬。
此外,就连理国公府的几家旁支,亦有参股。甚至还有宫里的妃子、太监……
柳湘莲虽看过股东名单,但并不知晓各色人等的真实身份。他也不在乎,反正不会允许对方接触实际经营。此时见贾琏垂着头不说话,便问道:“不能说么?我现在都不知对手是谁,你叫我如何答应这等屈辱的城下之盟?我也得看他配不配啊。”
贾琏心想,的确如此,若不说明彼辈身份,柳二郎也感受不到压力呀。下定决心之后,贾琏便如实道来,没有丝毫遗漏。
不听还好,柳湘莲还挺淡定的,一听就把他吓了一跳,震惊无语的看着贾琏。
心说好家伙,琏二爷你可真够能耐的,这是要把“四王八公”一网打尽啊!
这还不止,牵涉的人中还不乏皇亲国戚、军队将帅、宫中太监!
倒是文官没被他祸害多少,毕竟他能交往的文官着实有限。而且文官更聪明,也有自己的赚钱门路,且牢记不可露富的信条,不会简单的被他忽悠住。
“琏二哥,你可真行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柳湘莲抬手指着琏二发颤,气的想要破口大骂。他现在都有些后悔让琏二去搞推销了,基本可以确定,能卖那么高的价,绝对是琏二弄鬼骗人了!
说不定,他便是直接拿三和商号的成功案例来作忽悠。当时骗钱倒是够爽,如今案发,这些新股东回过味儿,便不依了。
现在压力都在贾琏这里,可若是不妥善解决问题,最后倒霉的肯定是自己。就是永隆帝都保不住他,因为他老人家也有子侄亲戚上当受骗啊!
早已明白自己处境何等险恶的贾琏,这时再度被恐惧笼罩心头,终于绷不住了,几步抢过来跪下,死死抱住柳湘莲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悲哭道:“二郎啊!哥哥我一时糊涂,全是为了股票能卖个好价啊!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哟!琏二爷怎么还哭上了?柳二郎你又欺负人啦?”
这俩男人正烦心不已的时,花厅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随即响起满含诧异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