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水池忽然喷出明亮的水柱,吓一跳过后,心情随之开朗起来。李花匠于是眉开眼笑:&ldo;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平时就我和蔡师傅两个人,每天就那么点事做。早上把花盆放到校园各地,晚上再收回来。其他时候就呆在这儿,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没新鲜的。自从出了事,花园就冷清了。&rdo;
&ldo;出事?&lso;五年前惨剧&rso;?&rdo;
&ldo;就是你们说的这个。五年前呀,学生们一有空就上这儿来。哪儿像现在,都躲得远远的。&rdo;
&ldo;那时人非常多?&rdo;
&ldo;多着呢。还净是一对一对的。就有这么一对,生物学院一个班的,男孩‐‐按现在的话说‐‐小帅哥,女孩也特漂亮,他们老上这儿来,和我们就认识了。女孩喜欢花,整天问我们&lso;这种花怎么养&rso;之类的。当时我刚到这儿,没经验,蔡师傅倒乐意教她。你看看,花坛那边的几棵月季,都是蔡师傅手把手教她种的。&rdo;
花匠咽口口水:&ldo;其实……她就是后来上吊死的那个。这么说一个死人,是不应该呀,可是……她真不是……很好……&rdo;
&ldo;有那么一天,她又来了,跟平时一样,帮我们干活。当时是什么领导刚来过,摆在学校各处的花都收回来。她也来帮忙,干的活和你现在一样。她和蔡师傅聊着天,看得出,心情不太好,沉闷。后来,她那么漫不经心地扒拉着土,忽然一缩手,把我们都吓一跳。蔡师傅这人,要说真好,立刻过去问她是不是被枝子什么的剐着了,伤着没有,她当时很……紧张?也许吧,攥着手说去校医院上点药。蔡师傅就说药这里就有,去医院还得花钱。瞧!人家对她多好!你猜她怎么着?她忽然转过身来,眼睛瞪圆了,跟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大声吼:&rdo;不用你假好心。不就是钱吗?我有!&lso;把钱包掏出来倒空,钱撒了一地,扭头就跑了。蔡师傅气得……当场就犯心脏病了。你说这姑娘,翻脸跟翻书似的,人家对她那么好,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ldo;
&ldo;后来,蔡师傅出院了。就在他回来工作的第一天晚上,看见女孩的男朋友摔在花园里,那一地血,我是没看见,但是跳楼死的,和昨天那个,说不定哪个更惨。第二天,在角落里发现了那女孩,吊死了。蔡师傅其实早就原谅她了,还和我说:&rdo;这一对挺好的,他们爹妈也真是……那天她不是故意的,心烦呗。都赖我这身体没挺住,要是当时能劝她两句,也许就……真是傻孩子&lso;。我说他们也是傻,命比什么不重要呀,遇上什么事都不值当去死的。&ldo;
落寒听完,问:&ldo;蔡师傅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还是对他们特别偏爱?&rdo;
花匠斟酌着:&ldo;他对谁都不错……但是对他们……还是不太一样。蔡师傅老婆死得早,留下个女儿,心脏病,年轻轻的也死了。我觉得他是把那个女孩当自己闺女疼。&rdo;
&ldo;那蔡师傅现在呢?&rdo;
&ldo;离开了,他要是还在这儿,能人手不够吗?&rdo;
&ldo;离开?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走的?&rdo;
花匠白了落寒一眼:&ldo;年轻孩子不懂事!中国话一说&lso;离开&rso;、&lso;不在了&rso;、&lso;走了&rso;,意思就是……&rdo;
&ldo;去世了?&rdo;
他松了口气:&ldo;可不是?晚上去旁边的&lso;多克&rso;餐厅吃顿饭,就走了。心脏病,老毛病了,身上揣着瓶药,时不时吃点儿,到底还是……&rdo;
&ldo;多克&rdo;餐厅吗?
&ldo;什么时候的事?&rdo;
&ldo;就这星期一。这是老习惯了,每礼拜一都去,要两杯酒,一点小菜,或者喝碗汤……&rdo;
禹好像说过:&ldo;……咱们去的那天……&lso;多克&rso;死人了……幸亏是心脏病发作……&rdo;
花匠继续感叹:&ldo;你说这人吧,你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去了,一点征兆都没有。那天下午还挺好的,和我一块在这儿干活。我剪枝,他浇水。当时有一个男生骑着车从管子上轧过去,蔡师傅还说:&rdo;这孩子不错,回头冲我笑呢,至少算道歉了。现在这样的少,净是作错了事还绷着个脸狡辩的,会笑的人真是越来越没有了。&lso;&ldo;
落寒微笑:&ldo;那个人就是我呀。&rdo;
&ldo;你!好呀。要是他还在就好了,一定喜欢你。&rdo;
&ldo;没见到他,我也很遗憾的。&rdo;
&ldo;你不是见过吗?怎么样?蔡师傅一看长相,就知道挺慈善的。&rdo;
&ldo;我当时回头……没仔细看……&rdo;
落寒不知道该怎么说。
&ldo;哦,知道!这就是制服的不好了。&rdo;
李花匠把工作服一套的土色帽子摘下来,用粘满泥土的手指转动着。
&ldo;穿制服的‐‐就像刚才搬运工,还有建筑工‐‐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人,再有个帽子,更不看脸了。两个人,这个和那个区别不大。你当时就没有注意分我和蔡师傅吧?&rdo;
落寒歉意地笑着。
&ldo;不用不好意思。这正常。&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