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登山遇难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的。两人一起时平安无事,三人一起时却发生了事故并不奇怪。登山时的事故是无法用通常的比例和统计数字来衡量的。
行家里手们司空见惯的事情,贵久子这个登山的外行却抱有朴素的疑问。她特别留意收集有关真柄他们攀登光明角的记录,把当时报纸刊登的报道以及两个人回国后在各种杂志上发表的手记,尽可能收集起来。
贵久子从这些登山记录中了解到的野中弘遇难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
他们一行突破了无数的障碍,终于攀到了顶峰下。在那里,他们为人称“黑蝎子”的险恶绝壁所阻。野中一马当先,奋勇向上攀登。他在探身打一根楔子时,由于楔子拔出,不幸从十米高处摔了下来,腿摔在冰面上,造成了骨折。多亏真柄和影山的保护,野中才没有顺冰坡滚下去。但他的腿已经完了,寸步难行。正在这既无法把他拉上顶峰,也无法把他送下山的时候,变天了。
马上就要到达顶峰了,野中不愿因自己而前功尽弃。他强烈要求真柄和影山把自己留下,继续向上登攀。
听了野中的要求,又考虑到如此僵持下去三人非都死在这里不可,他俩只好留下野中继续向上攀去。征服顶峰以后,当他们带着救援队从普通登山路赶到现场时,野中已经绝身亡。
真柄曾在登山杂志上发表过描述当时情景的手记。
一月二十二日阴
昨夜一夜风雪交加,顶部的岩石裹上了一层素装。看来,往上的路程更艰难了。早上五点三十分出发,离开宿营地约十五米,遇上了一座八十度坡的冰崖,只好用冰镐不断凿开岩石表面的冰雪前进,使用了两根楔子和一只登山镫。翻上冰崖,是一片大约五十五度坡的雪坡,钉鞋起了作用,步履轻松,十分惬意。登了一程后,我们系上了保险绳,一鼓作气登上雪坡,拐向右凹角。这里坡度不大,登攀不算困难,大概也就是四级难度。在带状高地休息了一下,我们又攀到裸露石英岩的带状地带,从此地沿雪坡再向上登三十米,来到了位于顶峰下面的“黑蝎子”。
这里几乎是上下垂直的。虽然时值冬季,岩石仍然存不住雪,从山脚远远望去,恰似一只黑蝎子趴在白色的墙上,由此得名“黑蝎子”。这是攀登北坡的最后一关。
在绝壁下面的岩石上吃过饭,十三点三十分,野中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道路,向绝壁右上方攀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打下一根楔子,但就在他探身向上的一刹那,楔子拔出来了,野中惊叫一声摔了下来。我们吓坏了,立即采取了保护措施,总算把他在滚坡中途拉住了。他左脚踝骨骨折,脸上和右膝部摔得血肉模糊,胸部也受了伤,上牙的右犬齿摔折了。左脚踝部的伤势最为严重,是粉碎性骨折,只靠着皮肤相联,脚才勉强吊在腿上。
没办法,只好先用大钉代替夹板,撕开睡袋给他包扎上。这时,刚刚有所好转的天气又变坏了,风夹着雪扑面打来。
野中强烈要求我们继续攀登。三个人商量的结果,仅以我们两人的力量,无论是把他拉上顶峰,还是送下去都是不可能的。没办法,我们只好把野中一人留下,向最后一道障碍攀去。
我们给他包扎好伤口,把他装入鸭绒睡袋,再盖上厚帐篷,抬到一个避风的岩石下,打下几根楔子使他固定在那里。又把手头的食品全都留给了他。临出发时,我和影山都哭了,野中却笑着说:“你们登上顶峰回来时,给我弄点滚烫的咖啡来怎样?”
我们在心中祈祷着:“一定要活到我们带着救援队赶来时啊!”开始向上攀去。
十八点四十六分,我们征服了顶峰!
我们顾不上沉浸于首次登攀成功的喜悦之中,立刻开始下山。三天后的下午,当我们沿着普通山路赶到现场时,野中已不幸牺牲了。
其它的一些记录和报道与此基本大同小异。
贵久子注意地比较着真柄和影山的手记和他们拿回来的野中的笔记。
先看野中的笔记。
一月十一日晴在大本营
北坡沐浴着午后金色的阳光,板着一副狰狞面孔矗立在我们面前。它似乎是在向我们挑战:“是好汉你们就登上来!要是孬种就趁早逃生去吧!”冰雪覆盖的一千八百米绝壁上,满是发暗的石灰岩。它不知道,它的挑战,它的恫吓,只能唤起我们的勇气,激发我们的斗志!看吧,用不了十天,我们就要制服你,踏在你傲慢的头顶上!
一月十四日阴转雪转大风雪
越过雪坡和绝壁的交接处,来到了岩石山脊上。沿着夏季时的山脊走去,穿过一个山洞。雪质很硬,用坏了两根楔子。从山洞到Z字形登山路,积雪厚达两米,与岩石交界处有一巨大的缝隙。从Z字形登山路底端通往上面绝壁的道路坡度约有五十五度,一块大板岩上冻着坚冰,十分危险。先由真柄上去,在夏季登山者留下来的楔子旁再打下一根楔子,下来时他的腿不住颤抖,无法继续工作,只好再由影山上去。影山在板岩上方的岩块上又打下了三根楔子,想勉强攀上去,但没能做到。他支撑的手发抖,连连惊叫“要掉下来了,要掉下来了!”没办法,我只好再换下他。下午开始飘舞的雪片越来越急,就象身处瀑布之中似的。在这样的恶劣条件下,我们不顾死活地向上继续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