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爱我吗?我真是心满意足。那么,现在去杀戮吧!”我的朋友突然宣布说。
这发生在五月初的一个晚上,凉爽而湿润。我去探望我的朋友欧文·伯恩斯,他的住所在圣杰姆广场。我们闷闷不乐地坐在炉火旁边,各自陷入了沉思。整个白天,倾盆大雨把伦敦浇了个透湿,而且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我那飘忽不定的思绪把我带回了南非。带着乡愁之感,我回想着家乡宜人的天气。我如此怀念那些好天气,以至于我花了几秒钟才对欧文的奇怪言论作出反应。我从扶手椅里坐直了身子,转向他,等着他解释。他的胳膊拄在壁炉台上,像腊肠一样的手指上小心地捏着一张白色的小卡片。他盯着那张小卡片若有所思。
“这是和晚上的信件一起来的。”他用手搓着下巴解释说。
“哦……就这些?”我嘟囔着问,“上面就写了这么点儿?”
“是的,就这么多。简简单单的一行字。除了信封上有我的名字,多一个字都没有。邮戳显示这封信是今天早晨,在维多利亚车站附近,第一次取信之前被扔进邮筒的。”
“没有笺头吗?没有回信地址?难道连签名都没有?”
“跟您说了,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么一行字,不过这行字很不错,非常简洁,而且非常清楚明了……啊!我忍不住想要再向您复述一遍:您爱我吗?我真是心满意足……”
像往常一样,欧文·伯恩斯拿腔拿调地念了起来。不熟悉他的人肯定会觉得很可笑。他好像在仔细品味他念出来的每一个音节,如同品尝美酒甘露。很显然,这个句子对他来说是特别地有滋有味。他披着苋红的丝绸睡衣,动情地朗诵那么几个单词。如果一个陌生人看到了这个样子肯定会忍俊不禁。欧文的身材高大,体胖,而且他有一种引人注目的做作劲儿。他的面相很平常,然而厚嘴唇和厚眼皮让他与众不同。他的眼神特别敏锐、狡黠。
那些有幸读过我叙述的《混乱之王》的朋友对于欧文的怪癖个性应该有所了解。他是一个极端考究的唯美主义者,他的生活里只有一种癖好:在所有的艺术领域里寻找美感,甚至是在完美的犯罪中寻找美感!他经常罗列种种证据,洋洋自得地把一些谋杀案和艺术大师的作品相提并论。他具有“极其敏感的神经”,能够帮助他理解那些“艺术家”。结果是他最终不可避免地猜到真凶。他如此出色,以至于警方都不敢轻视他。警察遇到错综复杂的案情手足无措的时候,他们总是来满怀期待地听取他的宝贵见解。
“阿齐勒,您怎么看?”他又说,“这个句子是什么意思?”
“如果连您都不知道,怎么能指望我知道?我只是您的一个谦卑的助手。”
“我只是想要知道您的感觉,阿齐勒。再说,不要摆出这副恼人的样子,每次您的智慧遇到一丁点儿谜团都要发火!”
“我发脾气?”我叫了起来,“我只是用天底下最正常的方式回答了您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您已经离发作不远了。在您的语调里有少许的气恼,而且还流露出一点好战。这些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更不要说您刚才那番违心的自我贬低。您是我的助手,这倒是没错。但是您可不够谦卑,您实际上是想推诿了事。拿着,看看这个东西。然后告诉我您怎么想的。”
他小心地把那张卡片递了过来,好像那是一件珍贵的瓷器。我二话不说,从他手上夺过卡片。我仔细地察看了一番,然后说:
“字母都是大写……用的是浅蓝色的墨水……笔体有力而且清晰……这大概是个女人?”
“别假装明察秋毫的警探好吗,阿齐勒。您搞这一套完全不在行。是那行文字的用词给了您暗示,根本不是您仔细观察的结果!”
“您问我有什么感觉,我已经告诉您了!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样,我按照常理推断写这封信的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在委身于您之前,要求您去实施一次谋杀以证明您的真心。”
欧文停在那里想了一下,然后又在炉火前面走了几步。接着他满怀疑虑地看了我一眼:
“您真的这么想?还是为了讨我欢心?”
我不动声色地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