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既要发作,我们又拦不住,那就让它来吧。”
那贯穿全身的剧痛、那身上相继烙下的痕迹、那步步进逼的死亡,都如同蛊虫般噬咬着他的心,让他日夜焦灼难安。可看见她眼中的隐忧,朱聿恒的语气反而轻缓下来,甚至安慰她道:“与杭州城数十万百姓相比,我身上的山河社稷图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这水下机关还有挽救余地,那便是邀天之幸了。”
“嗯……”阿南点了点头,想想又询问起绮霞的事情来,“行宫那个案子,现在有进展吗?”
“袁才人的尸身已经搜寻到了,此事是江白涟帮忙出力的。此外,在苗永望死去的房内也有一些发现。”
朱聿恒详细地讲述了她走后的调查所见,又道:“此外,在通往高台的曲桥上,搜寻到了一个我比较意外的东西。”
“什么东西?”
朱聿恒来杭州寻她,自然早已将东西准备好。那是一根细细的金丝,顶上结着一颗小小的珍珠,在他的指尖微微颤动。
日光与波光汇聚在他们之间,细小的金光与珠光在他们中间闪烁不定。而阿南的眼中闪耀着比它们更亮的光彩:“袁才人所戴宫花的花蕊!”
毕竟,她当时留心过袁才人那艳丽逼人的装饰,自然也记得她头上那朵金丝为蕊的绢花。
“对,袁才人是在高台遇刺的,为何首饰会在桥上残破掉落?我想这或许就是袁才人独自跑去高台的原因。”
阿南点头沉吟片刻,道:“来杭州的这几日,我也反复将当日情形推敲了许久。这两桩案子最诡异也最重要的地方在于三点:一是苗永望怪异的死法;二是袁才人跑到高台的原因;三是刺客消失的方法。而寻找线索的关键,我认为瀑布那两次暴涨必定值得研究,你命人查看过了吗?”
“诸葛嘉带人查过了,山下水车和山上蓄水池都毫无异常。不过他提出另一个思路,刺客或许是当时在左峰的人,先用瀑布制造混乱,然后沿着那具水车潜入右峰行刺。”
“这不可能。事发后我立即去查看了水车,那具巨大的龙骨水车虽可容纳比较瘦小的人,但一是翻板由硬木制成,坚薄锋利,进入的人或东西必定会被绞得血肉模糊;二是一旦有大一点的东西进入,这水车必定会卡住停止。但事发之时,瀑布水并未停过,因此可以肯定,这水车没有出过问题。”
说到这里,她惊觉朱聿恒的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脸上,未曾瞬视。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
朱聿恒凝视着她,缓缓道:“阿南,你有点着急。”
急着下水,急着交代水下情况,急着解决应天的案子——
大概她是,随时准备,急着离开吧。
“难道你不急吗?”阿南鼓着腮反问他,“还想帮你早点解决问题呢,看来我是皇帝不急急太监了?”
他转开了脸,目光微冷,说道:“欲速则不达,太急了往往思虑不周,一切等上岸再说。”
阿南自然也知道自己太露痕迹了,她长出了一口气,压下脸上的急躁,可手指还是不住地在栏杆上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