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买提他们几乎要迷失方向,把自己跑成了野狗。从天亮跑到天黑,他们四处乱窜,但没有一处是自己的窝。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三个人中,一个五短身材,比较强壮;买买提精干瘦小,体力一般;另外一个有点娘娘腔,体质较弱,所以,逃跑过程中,那个娘娘腔总是落在最后。一来二去,壮汉就有些烦了。有一次,在一个排水沟撤尿时,壮汉提议:“要不然,咱们分开跑吧?”
买买提阴阴地望着壮汉说:“你想摆脱我们俩吗?”
娘娘腔哭泣起来,他说:“反正也是死,还不如就死在家里。“
买买提一把揪住娘娘腔的衣领:“你想出卖我们吗?”
娘娘腔失去控制地喊起来:“我现在就去自首,我不想受罪了。”说着,他往排水沟上爬,却被壮汉一把又扯了回来,买买提也赶紧捂住娘娘腔的嘴,不让他出声。娘娘腔只好压抑地哭着。
仨人中,娘娘腔是最脆弱和最不稳定因素。这一点,壮汉和买买提都意识到了。买买提心中暗想:看来他要坏事,实在不行,把他杀死算了;壮汉则是在想:他万一崩溃了怎么办?自己当然不会对他下手,还是找机会摆脱他们吧。
壮汉和买买提对望了一眼,他们空前一致地架起娘娘腔,顺着排水沟继续跑。无论如何,此地都不是杀死娘娘腔或者各自逃跑的最佳地点,因为,排水沟离公路只有一公里路程。
由于抗拒和挣扎,娘娘腔大汗淋漓。他那长长的卷发全都贴在额前,挡住了双眼。他不停地用手背擦汗,壮汉以为他又在哭,骂道:“你就知道哭,再哭就不管你了。”
由于壮汉强壮,后来,几乎是壮汉拖着娘娘腔在跑。
买买提渐渐落到后面,他也实在跑不动了。他一边跑一边想自己到底为的是什么?为了信仰?把阿旺阿吉砍倒在地时,买买提还觉得自己很英雄,他把自己当成英雄,把自己举得很高。而此时,他只觉得惘然。
三人专找没人的地方跑,跑了一整天,跑得精疲力竭,狼狈不堪。由于迷失了方向,他们已看不到自己的将来,绝望占据了他们的心头。
他们饿透了,第一个夜晚,他们躺在一个村子的村外的一个麦垛里忍到天亮。三人轮流睡了一会儿,其实都没睡着,睡不着的原因是他们太饿。
这个村子距离阿姆市大约七八十公里,是全乡的最后一块绿洲,再往前走,就是一望无际的大碱滩。
村子里有两百多户人家,村民穆拉丁家住在村庄的边儿上,他家的地理位置像是村庄的门卫,人来人往都要经过他家门口,许多事当然也躲不过他的眼睛。穆拉丁本人是个三十岁左右、一脸真诚、专注的农民。昨晚他搂着老婆正在亲热,忽然有人敲他的门。穆拉丁听出是村支书的声音,他手忙脚乱地开了门。原来是村支书领着警察,挨家挨户来查问家里是否来了生人。
穆拉丁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陌生男人到我们家。”
跟着村支书来的是侯修才这队,他认真地往穆拉丁怀里塞了一张通缉令,然后说道:“发现情况,赶紧向我们报告。”
穆拉丁一听说警察是在追捕杀死阿旺阿吉的凶手,便深明大义地点头道:“行呢,行呢。我记住了。”
送走警察,穆拉丁回到屋里,老婆正一脸渴望地等着他,穆拉丁迅速把衣服脱掉,一头又钻进老婆温暖的怀里。过了一会儿,他又从老婆的臂膀里挣脱出来,他说:“等等,咱们还是看看这三个坏人长得什么样,免得见到了也认不出来。”于是,两口子把通缉令上的三人的长相特点和简历记在心里。
第二天蒙蒙亮,穆拉丁精神抖擞地起床了。他先是给毛驴饮饱水,然后牵着十几只羊往村外去,这是他每天早晨都要做的事情。
好容易盼到天亮,躲在麦垛里的娘娘腔迫不及待地提出要进村弄点吃的。买买提虽然觉得有些冒险,但经不住饥饿的折磨,恨不能马上找到吃的东西。不行,无论如何也得弄点扛饿的东西。于是,三人鬼鬼崇崇地向村庄摸索而来。他们的头顶还沾着枯黄的麦桔杆。
穆拉丁赶着羊群出了村,迎面看见三个生面孔的男人躲躲闪闪地向自己的村庄走来。他对自己开玩笑说:“真是说谁谁就来了。咋晚警察来查三个陌生男人,今早就遇到三个陌生男人。看个头,跟通缉令上说的差不多,该不是他们说的那三个人吧?由于天刚蒙蒙亮,他几乎看不清来人的面孔。一种责任感使然,他决定想办法看清那三个人长什么样。穆拉丁是村里的治安先进分子,他的警惕性本来就很高。
于是,穆拉丁主动向迎面而来的三个陌生男人问好:“喂,你们好!你们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