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印染厂食堂旁边的小花园,是厂里家属和老人平时最聚集的所在。
这些人往往都负责一个家庭的饭菜采买工作,身上或多或少的都带着一两块钱和一些粮票。
难得遇见不要工业票的脸盆,立即激发了这些人抢购的兴致。
这个年月很多家庭洗脸都是共用一个脸盆和脚盆,搪瓷的盆子是补了又修了又修,但凡住宿区来一个修盆的老大爷,修盆的队伍能排的老长。
纺织印染厂这样副地级的企业日用品供给尚算充足,但买一个新的搪瓷脸盆也需要五张工业票,塑料的盆需要三张。
所以一般的家庭不会把购买脸盆作为日常支出,除非遇上今天这种情况。
张清明卖的盆子,这价格等于白送!
五十多个盆子刚刚拿出来还没摆上摊位,就被大爷大妈们抢购一空,没抢到的人还互相埋怨吵闹了起来。
这里的热闹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也包括那些无所事事的厂家属子弟。
这些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带着高高在上的神态,嘴里说的俏皮话远远观望的这边。
“自甘堕落的”张清明是他们眼中鄙视和嘴里调侃的对象。
这些自诩是未来工人阶级的年轻人根本就看不起做小买卖的商人,尤其是张清明之前还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虽然改革开放已经四五年,但在人们的心中成为一名光荣的工人阶级才是最有前途的。
“张清明不是说明年要去参加新厂招工的吗?”一个穿着半旧军绿色上衣的年轻人靠在一棵树上嘴角歪的很高,耻笑的表情相当夸张,“就他今天投机倒把的这个经历,新厂还能要他?”
说话的人叫朱立军,旁边人都知道他和张清明向来不和。
“你可别这样说,人家张清明可是跟着政策走的,改革开放嘛!”
说这句话的人是个比朱玉军小两岁的女青年。
梳着两个羊角辫,也是一身半旧的军绿色上衣,宽大的蓝色工人裤,嘴里嚼着很少见的泡泡糖,腿却学着男青年们一样抖动着,和朱立军一样的调侃语气,说明了她话里真正的意思和立场。
周围的年轻人们都哄笑起来。
他们中大部分人倒不是对张清明存着恶意,不过是无聊的跟着附和,显得自己合群而已。
当然朱立军对张清明的不喜欢、幸灾乐祸是不加掩饰的。
在朱立军的想象中,自甘堕落去摆摊的张清明此刻应该是面对顾客的问价满脸通红、唯唯诺诺、羞红满脸的样子,让自己这帮人看一个大大的笑话。
或者是低头哈腰、满脸市侩的与顾客讨价还价,一副低人一等的样子。
可眼前的张清明却笑的很平淡,拒绝还价的动作也只是轻轻摇摇头,如同办公窗口较为和蔼的办事员淡定的面对热情的办事群众一样和谐。
可偏偏他拿出来的商品却被疯抢一空!
那淡定的笑容深深的刺伤了朱立军脆弱的心。
他恨张清明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家的孩子长相都不错,要不然张夏至也不会成为某本书里能与女主大战三百回合的恶毒女配,张小雪更是某后宫男主念念不忘的初恋朱砂痣。
所以张清明也是厂子弟中出名的帅哥一枚,在高中时代就不知道收到过多少封粉红的纸条。
朱立军的父亲是厂里的一个小干部,他从小就喜欢着厂长家的闺女唐欣雨。
可唐欣雨整个高中时代都暗恋着一个人,就是在卖东西的张清明。
前一段时间,陶春枝和张清明分手并和其他人定亲的消息刚传出,朱立军就收到了一个让他五雷轰顶的消息。
唐欣雨的闺蜜姚晶晶就放出话来,唐欣雨把张清明给预定了!
这个传言让朱立军几天都没睡好。
不光是因为唐欣雨再次看上张清明,更涉及到了明年新厂的一个重要岗位分配。
新厂的筹备已经接近完成,而负责筹备和要调过去的骨干职工都是老厂人,所以新厂需要招聘什么岗位厂里人都是门清。
朱立军盯住的就是明年新厂工会的两个年轻干事名额。
上头传出的消息,这两个青年干事必须是高中以上文化,搭配是一男一女,能够主持节目和会议的最好。
不用想,其中女干事名额肯定是唐欣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