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娣华是十年前,在一片溜光水滑,长满苔鲜的石头上捡到他的,那时候他全身是伤,奄奄一息手脚全断的躺在一块石头上,嘴里含着一种褐红色的植物,周围是一片污腐的粪便。
那场面可以说相当恶心,一般人走到那里也会被那气味熏走,只有她,不仅探了他的气息,还救了他。
军医勉强扯出一个算得上是笑的模样,十年了,她从未问过,还以为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她救起的。
“笑什么,不想说就算了,”计娣华打了个嗝,“本将军也并不想知道,说到这里问一下而已,行了,医术好就行!回吧。”
军医没有动身,“是一个女人,她叫单珠珠,本是我同门师妹,不知何故让她产生了爱的错觉,然后疯颠成魔,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娶了她,也罢。”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因爱生恨会如此疯狂,杀了他们唐门草医一支,被计娣华救起后他就入了军队,做了军医,从未提及关于唐门的一切。
彦戎带着寒气,一进屋子就敏锐的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他吸了吸鼻子,看向计娣华身后贴身侍卫问:“你们找到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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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虎和瘦虎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用眼色指着军医。
“姓唐的,救命之恩也有我一份,好东西怎能都紧着大将军呢,我也想吃一口米。”
“想吃啊,”军医挑了一下眉道:“城中还真不少,荒废的牛圈外面,自己去拔拔就有了。”
“你…”
计娣华眼看两人就要唇枪舌战了,咳了一声道:“正紧点,外头天气怎么样。”
她目光瞟向彦戎。
彦戎也无心再玩闹了,脸色暗了下来,伸出两只冻到发僵的手,在火盆边坐下,瘪着嘴说:“老样子,只刮风不下雨。”
等了两月,百色城等不到一场雨。
只要下雨,常年和水打交道的他们就会多一分胜算,可惜天都不帮他们。
计娣华瞳孔微微收了一下点头道:“休息吧,养好精神。”
军医先起了身,拖着残瘸的右腿,走出了屋子。
彦戎坐在火盆边思虑一会问:“不能再退吗?梨城我们胜算更大。”
“不退了。”计娣华哑然失笑道:“我们退了,这一百万城民怎么办,张朝的话我不是没想过,
今年大灾,只能依仗大赤……”
“从半年前的递上去的折子就说了,为何还是霉米。”
计娣华想到了朝中出现了乱子,之前的事她可以不计较,这次她是派了亲兵去送的,用将军令直接见的圣上,为何还是这样的结果。
“打赢这仗,我会亲自问圣上。”
彦戎从木楼出来烦郁得很,也知道大将军为何不退不降,可是还是想听她说退,或者有那个意思。
这么多年下来,发现她的心硬得像石头一样,除了打仗对任何事都无兴趣。
曾经以为她最在乎的是荣耀,连吃两场败仗,本以为她会颓败气馁,没想到走到这一步了,她也没想过输。
参战多年这种境况谈赢何其难,她在乎荣耀,更在乎百姓,也明白了自己跟对了人,这样的将军有血有肉。
士兵们的营帐搭在东边的空地上,这里曾经是百色城最热闹的地儿。每年谷子都在这里晒干,秋后的庆丰节也在这举办。
往年到这个时候,百色城特有的戏曲早在这连唱数场了,台子上飘零的红色锦布,昭示着曾经的光耀。
而此时都睡了的士兵,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这鼾声好似不太有力,都没有过去时响了。
彦戎穿过营帐区便是一排宅院,冗长的深巷,青灰色的石墙和木楼竖在那凄凄冷冷,蜘蛛网中的枯叶在风中飘荡。
这里曾经是百色城,大户顾家的宅院,南平一败他们就举家迁走了。
百色城有家底的大户,大多都逃至更安全的地方去了,留下的都是些听天由命的平民,和朝中命官,如今军中百所长以上的将领都住在这。
逃了也好,不逃等着挨饿,后勤司长越霖一入城就接管了城中的粮仓,要不然也撑不住这一个月可是谁人能想到一个月过去了,已经到了无米下锅的地步。
彦戎走在廊子上居然闻到了肉的味道,他苦笑了一下,清晨才吃了顿肉,便惦记起这味儿了,人真的是一旦尝点荤腥,便不想再吃糠菜了。
有糠菜也是好的,彦戎咂摸了一下嘴,酸水顺到嘴边了,那肉的味道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肚子太饿,他也睡不着。
越来越浓的肉味,居然顺着风又进了鼻腔。
他走出两里地,在一个菜园子边闻见了浓烈的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