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老师特别啰嗦。”
“那你到天堂湖边去做什么呢?”我突然换了一种口气。
“我……哪有啊,下课了再给你电话吧。”
我“啪”地挂了手机。
鬼!我破口大骂。鬼!鬼!鬼!鬼!鬼!鬼!我不停地大骂,眼里溢出泪水。
我看到他们的车进了湖底隧道,估计他们是到南湖路去的。我就调转车头,上了庆春路。车向东急跑。我想起唐娜。这个时候我觉得唐娜是最安全的。她就像一座灯塔,永远亮在她的别墅里。有时候老邹会去她的别墅,有时候不会去。这个时候,老邹也许在她那儿,也许不在。但根据唐娜上次的说法,应该不会在。
我给唐娜拨电话,好一会都没有人接。我继续前行,一边前行一边继续拨电话,一直没有人接。车开到了明珠江边,还是没有人接。我就把车停下,走上江堤。夜色中的江很明亮,江声隐隐起伏。江风习习,又把我吹出了泪水。我索性下了江堤,在岸边一块石头坐下。我坐了很久很久,头脑里有了一个创意。一个楼盘的创意。全新的创意。尽管我痛恨广告,特别是所谓策划,但每当一人无所事事,或者内心不平静的时候,我就会构思一些策划,一些创意。
我终于有些平静了。这时,电话响了。唐娜打回来了。
“你打了这么多个电话?什么事这么急?刚才我在冲澡没听见。”
“你一个人吗?”我说。
“干吗你。”
“我正在离你不远的地方。正在向你走来。”我说。一边上了车,发动,向西塘别墅园驶去。
“你真冒失。”她来给我开门的时候说。
“我好像是个冒失鬼。”我说。
“怎么突然来了?”
“我有个创意,要跟你说说。”
“咦?”唐娜给我倒了一杯威士忌,往里掺苏打水。她知道我什么会喝,什么不会喝。然后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什么时候她都可以喝咖啡。“你还是个工作狂。”她说。
我以前一直是工作狂,没想到现在还是。
“1800亩地,郊外,地势复杂,你想,这样的条件完全可以办出一个最最有特色的社区。”我喝了一口酒说。
“你说吧,我听。”她知道我的习惯,又有一大通话要说了。我总是这样,主意一堆接着一堆,总是一套一套的。她总是很喜欢听我讲我的想法。不管有没有实用价值,对她总是会有启发的作用。
“我想象,这个社区可以取名叫———”我停顿了一下,我恐怕说出来她会吓一跳。我说了以后,她真的吓了一跳,但随即笑了,我知道,她心里一转念,就把我的创意当作是一个玩笑,或一个故事,或一篇小说来听了。
“1800亩的社区,就叫鬼城。从这个城市市中心出发的人,经过天堂湖、明珠江,沿杭富公路,一种是山清水秀,风光明媚,一路走一路享尽天上人间的美景。可是快到我们这个社区的时候,云雾开始出现,光影闪闪,像星星,像路灯,又像鬼火。看过《倩女幽魂》吧?和那场面有点类似。现在仿佛是在兰若寺外面了。杂草丛生,怪树林立,石碑时不时地出现。”
“嘻嘻。”唐娜笑了起来。我看着她笑。这个时候,她不像个干练的职业女性,笑得很真实,很开心。我知道,在听到我的创意、点子之后能笑得这么开心的,也就只有她了。
“阴曹地府,知道吧?看到过吧?”我说。
“混蛋,我怎么会看到过阴曹地府?”唐娜还在笑。
“大门也是一座牌坊,正上方的一幅匾额,上书”鬼城“两字,两边一副对联,写着:倩女幽魂,俊男劣魄。大门进去,里面是寂静和空旷,只有幽幽的灯火和嘶嘶唏唏的声音,仿佛又恶鬼在游荡。然后,我们到了园区的第一个组团,叫做阎罗殿。也有一座牌坊,上书:魂飞阎罗殿 悲情奈何桥。里面不时地飞舞着白色的怪物,就像是大卫·科波菲尔一个魔术里这样的。给人的感觉是有很多的孤魂野鬼在飞来飞去找落脚的地方。云雾漫漫,凉风阵阵,令人顿生恐惧之心。园区里面还有好多条回廊,有四条石拱桥。过了这四条桥,有一个会所。会所的名字叫做廖阳殿。桥很窄,才刚刚能通人。桥的两侧的雕花栏杆,当然也是石头的,桥面有些弯。桥沿上,刻着名字:奈何桥。下面同样云雾缭绕,有梦断香消的感觉。出了这个组团,进入到第二个组团,叫”鬼国幽都“。大门上写着:狰狞鬼门关,惊恐黄泉路……”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唐娜打断我。“你就是要以地狱为摹本,把园区弄成个地狱。”
“这里面还有鬼门关,有十八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刑鬼的雕塑。还有考罪石,还有十八层地狱。在中央大会所里,还有判官的雕塑,身着官服,一手执笔,一手执帐本,盯着我们每一个人。在他的旁边,要做一个”铁床刑“,下面烧着火。还有”刀山刑“,尖刀林立,腥风血雨。还有很多很多,一共十八种。总之是非常的阴森恐怖!
“我知道了啦。我们就用这个方案,把整个园区打造成地狱。每一个在里面居住的人就是鬼,对吧?我们如果到里面去,那也是鬼了。哈哈。”这次唐娜真是乐翻天了,合拢嘴了。
我说:“你是孟婆,就是孟婆汤的那个孟婆,我呢,就是判官。”
“你做判官?那不是到处是冤假错案了?”
“我还想好了广告语,叫做:特别的幸福给特别的家。这是特别的家!”
“对,你还应该写一段文字,来阐释这个句的意义,阐释鬼城的意义。”唐娜说。
“我早想好了,我写给你看。”我奔到她的书房,在电脑前打字。
这真是一篇激情四射、活力无限的广告文案:
我不幸福,我并不追求幸福,也不希望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