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愤怒不甘的天子岳云将韩世忠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心想果然不能对人性抱有太大的希望。但他对韩世忠的难处也能够理解,再次躬身且诚恳的说道:“事关家父身死,晚辈不敢冒险,还请韩太尉见谅。”
“你不说老夫也知道。”
韩世忠一声长叹,道:“以后这种事情岳世侄大可当面给老夫明说,用不着先斩后奏,反而伤了你我两家的和气。”
岳云神色依然恭敬,道:“晚辈记下了。”
韩世忠看了一眼岳云袖中若隐若现的短枪,强压下立刻喊人将岳云拿下的冲动,道:“你走吧!”
“多谢韩太尉。”
岳云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大步离去。看着岳云的身影消失,韩世忠脸色阴沉的喝道:“来人,去把五郎叫过来。”
但他话音刚落,梁红玉便带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从一侧回廊里面走了出来。少年低着脑袋,偷偷看了一眼韩世忠,扑腾一声跪在了韩世忠面前,道:“孩儿闯了大祸,请父亲责罚。”
韩世忠咬牙道:“是岳云劫持你出面赶走了宫中来人,还是你自愿的?”
少年同样咬牙道:“是岳云说服了孩儿,孩儿以为岳太尉那样的大英雄不该被害死,所以自愿出面替父亲赶走了宫中来人。”
韩世忠气得脸色铁青,喝道:“岳飞那样的大英雄不该死,难道你父亲我便该死不成。”
少年神色坚毅,恭敬道:“父亲同样是孩儿心中的大英雄,同样不能死。”
韩世忠将少年坚毅神色看在眼中,越加气愤的同时,心中莫名的涌现出一丝赞赏之意,但话语却越加严厉:“那你可知道,你此举让为父得罪了官家和宰相秦桧,他们有朝一日会像害死岳飞那样害死为父,甚至牵连我们韩家数百口人。”
少年道:“岳云向孩儿发誓,岳家与韩家从此共进退,结为盟友,若是有朝一日官家和秦桧要害我们韩家,岳云会杀死秦桧,逼着官家不敢害我们韩家。”
韩世忠闻言,脸色数变,冷笑道:“岳云能代表岳家?能代表岳飞?以岳飞的性格……”说到这里,韩世忠突然想起岳云这两天所为,特别是今晚上杀了金国正副使而全身而退的壮举,便没有往下再说。在一旁一直看着父子二人对话的梁红玉突然说道:“岳云此子做事杀伐果断,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与岳飞一正一奇,而且岳飞在立下滔天大功之后却被打入死牢差点被冤死,甚至被动以酷刑拷问数日之久,换位思考,若是夫君经历此等事情,恐怕……”因为还有一个儿子在旁边,梁红玉说到这里,没有将话说明,但夫妻二人心知肚明,若他们真被如此对待,以夫妻二人的性格,肯定会疯狂报复,不止是杀了秦桧,甚至不顾一切的直接反了赵家江山都有可能。“所以,待明日岳飞官复原职之后,很可能已经不是之前的岳飞。”
韩世忠听了患难之妻所说言语,若有所思,脸色也不再如刚才那样阴沉难看,道:“但以我对岳飞的了解,他绝不会有谋反之意,但心灰意冷肯定避免不了,甚至不再忠君只有爱国之意。”
……“岳云该死,朕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皇宫御书房中,秦桧进宫将金国正副使被杀的消息告诉赵构之后,赵构愤怒之极,当场便发誓要将岳云千刀万剐。但同时,他心中又非常的恐慌。因为这代表着金国大军很快就会南下,他这个皇帝又要当得不安稳了。靖康之耻,自己的父兄亲族被掳到金国,被狗一样虐待,生不如死。一想到金军若南下攻破临安城,自己也有可能是这样的结局,赵构心中便害怕得要死。“秦相公,这如何是好……”赵构说这句话的时候故作从容,但眼神里面的惶恐之意,秦桧岂能看不出来。“如此天子……”秦桧心中讥笑一声,面上却不露丝毫,神色沉稳的说道:“官家放心,金国使团已经被臣安排人困死在礼宾院,加之金国与我朝路途遥远,我们有充足时间拿出解决方略。”
秦桧的沉稳让赵构心中稍安,道:“眼下和谈不成,金军南下已成定局,秦相公以为当如何处置?”
秦桧道:“刚才臣进宫时,已经以宫里面的名义,召韩世忠进宫商议带兵抗金之事。”
赵构微微颔首,表示赞赏,道:“韩世忠虽然比不了岳飞,打不到中原去,但带兵将金军挡在国境之外,应该……还是可以的。”
这时,有宦官在门口禀报道:“启禀官家,奴婢奉命去召韩太尉入宫,被韩家五郎拦在门口,韩家五郎说韩太尉扭伤了腰,下不了床,没法进宫。”
赵构和秦桧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混账!”
赵构一声爆喝,刚刚故作沉稳荡然无存,甚至将桌案上的奏折都推撒在了桌下,“韩世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违背朕的意思。”
秦桧眉头紧紧蹙起,心中大为意外,按照他对韩世忠的了解,特别是他前一段时间当面暗示敲打一番之后,韩世忠不该拒绝入宫、更不敢摆明不想带兵抗金才是。赵构发泄之后,怕被秦桧这个当臣子的看轻,又极力掩饰心中的惶恐,咬牙道:“秦相公,依你之见,若是让张俊统领大军北上,能否挡住金军南下?”
秦桧毫不犹豫摇头道:“张太尉虽然也算是我朝难得的老将,但这些年面对金军几乎就没有赢过几次,最主要的是张太尉已经老了……”话说到这里,其实两人心中已经明白,除了放岳飞出来,并且让其官复原职之外,已经没有了第二个选择。但二人心中实在是不甘之极。这种不甘的背后,还有因为对岳飞的愧疚、心虚而对岳飞生出的恐惧和肮脏的怨恨。正如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做了亏心事、做了对不起对方的事情,便会不遗余力的做出更加伤害对方的事情。秦桧见赵构迟迟不做决定,说道:“官家,所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岳飞即使心有怨恨,但他依然是官家的臣子。”
秦桧这话里面其实暗含着一个意思——先用了岳飞又如何,待此次将金军挡住之后,后面依然可弄死岳飞。赵构深吸一口气,道:“话虽如此,但将岳飞打入死牢不过数日时间,做这等朝令夕改之事,又事涉岳飞这等立下大功、且在天下百姓和军中将士威望很高之人,恐怕要有一个理由。”
秦桧道:“监察御史万俟卨此次做事不力,致使岳云逃出死牢,才有金国正副使被刺杀之事。而且,万俟卨在牢中指使人对岳飞动了酷刑逼问。”
赵构冷漠的说道:“既然如此,秦相公便亲自拟一道旨意,就说万俟卨构陷有功之臣岳飞,将其打入死牢,待有司走了程序之后,便将其处死吧!”
秦桧心中暗叹一声,说道:“臣谨遵官家旨意。”
……“哥,喝茶。”
西城一个小院中,岳银瓶给岳云递来茶水,“哥,你真厉害,跟爹爹一样厉害。”
岳云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感受着少女崇拜的目光,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满足的长舒了一口气。“哥,杀了金国正副使,又替韩太尉认了怂,真的能够救出爹爹吗?”
虽然岳云已经给妹子详细的说过其中的逻辑关系,但岳银瓶还是有些担忧。岳云一口把茶水喝完,递给岳银瓶,说道:“只要皇帝和秦桧没有彻底失去理智,父亲明日就会被放出来。”
说完,岳云微微闭上眼,脑海里面将整件事情又回想了一遍,看是否有什么地方被遗漏。然后便想起,从金国正使黄顺民身上搜到了一封信还没有看。拿出信,打开一看,岳云惊怒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