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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第1页)

卞昆说完,自己又干了一杯。

“好吧,不提就不提。”耿迪拿起酒瓶,给卞昆的杯子满上,接着说,“我跟河林是不错。包括这次要不要给晓军打款的事,不瞒你说,河林是听了我的话。我不知道河林有没有对你讲这事?”

“跟我说了。他说要不是看在您迪哥的面上,丫一个子儿也不会给黄晓军。”

“那倒不至于。河林就是那脾气,他也就是说说而已。其实他自己明白,他现在还离不开黄晓军。你说是吧?”耿迪又把话题引了回来。很明显,在卞昆和张河林之间一定发生了某些不愉快。

黄晓军满世界找不着耿迪,打手机也没开。他给邱建、薛佳灵以及有可能和耿迪在一起的人都打了电话。本来,黄晓军找耿迪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越找不着,他就越纳闷儿。和张河林第一个回合的较量算是初战告捷,但张河林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他觉得,随着事情的进展,有必要把“新维多”的下一步发展计划和对张河林项目未来结局的预测,适当地让耿迪有所了解。这些年来,黄晓军发现,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给他制定了一个奇特的规律,那就是每当他在战胜了对手、或取得一定成绩的时候,总会有相应的麻烦接踵而来。正是这种感觉,使他从来都不会被“胜利”冲昏头脑。越是得意的时候,他越是冷静和多虑,甚至是不安。找不着耿迪,他就急于想见到邱建,他想和邱建商量商量,下一步怎样让耿迪进一步了解他们的全盘计划,以及让他了解多少。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首先不能让耿迪感觉到自己还是个局外人,也不能让耿迪认为他黄晓军对自己有所防备和保留。这一次,张河林如此痛快地就将500万佣金拿了出来,这反而让他觉得有点儿蹊跷和不塌实。他又想起了张河林和卞昆跟耿迪的那次谈话,他不知道卞昆和张河林手里到底有他的什么把柄。他和黑子之间那些真正的秘密,到底还会有谁知道,又知道多少?他明白,如果张河林一旦有机会、有能力置他于死地,张河林是绝不会犹豫和手软的。他有一种预感,这种预感既让他心悸,又令他兴奋。他喜欢挑战和争斗,更迷恋那种置对手于死地之后所产生的、不可名状的强烈快感和满足。

邱建来了电话,他在电话里告诉黄晓军,截至今天晚上七点的统计,售楼部整整提前一个月完成了售楼计划。两人约好晚上十点钟,在夜总会见面。黄晓军问,有没有耿迪的消息?邱建说还没联系上,他说他估计迪哥又去泡妞了,让黄晓军不必担心。放下电话以后,黄晓军摇摇头,他明白,耿迪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花花大少了,更何况现在他身边有了薛佳灵这么个小妖精。迪哥现在是不会有心思在外面寻花问柳的。

卞昆最终还是把他对张河林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发泄了出来。张河林虽然把装修交给了卞昆,但条件却非常苛刻。除了价格压得让卞昆喘不过气来,还将材料供应这一块儿也控制了。更让卞昆气恼的是,张河林原本答应卞昆一进场,就支付20%的工程款,现在也变成了要由卞昆垫资装修。否则,他只好另请高明。直到前两天他才知道,张河林暗地里早就将装修工程包给了当地一个市委主要领导人的小舅子。卞昆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原以为,只要跟张河林搞好关系,再加上他可以在对付黄晓军这件事情上助张河林一臂之力,这碗肥肉就算是端在手里了。结果却被张河林狠狠地涮了一把。他后悔当初不应该轻易地将黄晓军出卖给张河林。张河林现在手里不仅有他提供的关于黄晓军的一系列材料,而且还掌握了与黄晓军犯事有关的好几个政府官员的情况。有朝一日,张河林一旦犯坏,就连他卞昆都有可能被卷进这一浑浊的泥潭。卞昆越想越窝火,对张河林恨得咬牙切齿,加上酒精的刺激,这会儿,他连吃了张河林这个王八蛋的心都有。既然你张河林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卞昆在搞明白耿迪依旧是黄晓军的人之后,决定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迪哥,我知道你为人仗义,黄晓军跟我也是远日无仇,近日无怨,我干嘛呀?!有机会你替我向晓军道个歉。他要原谅我,当然我高兴;他要记恨我,我也没办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现在这操行,我怕谁呀。不过话又说回来,黄晓军那些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要是张河林找对了路子,死咬不放,还真不好说会怎么样。有句老话:人最怕讲认真,要真是认真起来,就有人快出事了。你说是不是,迪哥?”

耿迪点点头,表示同意卞昆的观点。他一直在用心倾听卞昆讲话,只是时不时地点点头。卞昆刚才讲了很多关于黄晓军和黑子过去的事情,如果情况属实,问题还真的是比较严重了。他现在急于想知道,当时负责审理黑子案件的有关当事人都是些什么人,现在又都在干什么?如果要彻底铲掉黄晓军的案子,这是目前最紧要的一步。然而,除了卞昆曾经提到过的他那位当检查官的舅舅,关于其他人的具体情况,卞昆始终闭口不谈。随着“新维多”和张河林之间的经济利益冲突日渐加剧,张河林迟早会向黄晓军摊牌:要么舍财免灾,要么家破人亡。与此同时,耿迪也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他知道,如果自己一旦介入了黄晓军的这个案子,那将是一场没有后路的生死大搏斗。

黄晓军和邱建今天晚上破例没有叫小姐坐台陪酒,偌大的包间就他们俩,显得颇有些沉闷。黄晓军因为心情不太好,话也就不多。

“黄总,你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邱建关切地问。

老他妈跳。“

“是为了张河林那500万?”

黄晓军点点头,说:“我老觉得张河林不会这么容易就认输的。邱总,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咱们对张河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你是指我们给他挖的这个坑儿?”邱建不以为然地问。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如果你是张河林,一旦明白了这是一个几乎能让你倾家荡产的圈套,你会怎么办?”黄晓军像是在问邱建,也像是在问自己。

“你担心张河林将来会跟咱玩命?”邱建笑着问。

“你以为他干不出来?”黄晓军也乐了。

“咱不是还有迪哥在呢吗?再说,他张河林是揣着贼心才上的贼船,他谁也怨不着。”

“是呀,话是这么说。但俗话说,狗急了还要跳墙呢。要说干正经事,张河林是蠢了点,但要是干邪事儿,毁个人什么的,丫门儿清。他老爹那一辈儿好的那些东西,丫是一点儿没学会;整人害人,出尔反尔,丫是学到家了……”黄晓军正说着,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耿迪打来的。接听前,他对邱建如释重负地说了句:“我的天,这位爷可显形了!”

耿迪在电话里告诉黄晓军,说有事儿想和他单独聊聊。要是今天太晚,就明天再说。黄晓军从耿迪的语气中感觉到,耿迪一定是有要事和他商量。他考虑了一下,决定今晚就跟耿迪见面。

黄晓军挂了电话后,对邱建说:“这样吧,迪哥想单独见我,可能是关于张河林那边的事儿。我现在过去一下。你呢?”

邱建疑惑地看着黄晓军,缓缓地问:“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黄晓军摇摇头,说:“说不好,我听迪哥的语气有点儿不太对劲儿,我过去就知道了。要不你就在这儿等我?”

邱建点点头。

耿迪和黄晓军在盛京大饭店的咖啡厅进行了一次深深的长谈。耿迪从黄晓军那里听到了一个令他心灵震撼的故事:

黄晓军和黑子是童年的伙伴。那时黑子家很苦,一家六口,久病不愈的母亲,以及其他三个姐姐妹妹,全指着一个普通职员父亲每月微薄的工资。黑子是家里惟一的男孩子,由于贫困和社会的歧视,在黑子幼小的心灵深处埋下了对社会、对老师、对同学、对家庭……一种永远磨灭不掉的怨恨和冷酷。有一次,黑子不小心把同班一个女同学的墨水瓶打碎了。那位女同学哭着喊着要黑子赔她,黑子没钱,赔不了。后来女同学当工人的哥哥来了,照着黑子的小光头狠狠地抽了几巴掌。就在女同学的哥哥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黑子抄起地上的半块砖头,朝人后脑勺扔了过去。女同学的哥哥当即被砸了个半死。黑子以为出了人命,跑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大湖边,准备投湖自尽。那年黑子还不满12岁。后来是黄晓军拽着父母,把黑子接回了自己家里。

“黑子和我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和爱好,但我们在童年时代建立的那种友谊和情感,伴随了我们以后的日日月月。临近初中毕业的最后一个寒假,黑子的父亲醉死在了大街上。黑子不能再上学了,他进入了社会。等我考上大学的时候,黑子已经成了他那个圈里有名的一号人物了。他下云南、跑缅甸、闯广东,贩卖珠宝玉石、走私家电,可能也贩毒,他确实发了财。被学校开除以后,我离开了学校,那个夜总会就是黑子为我投资办起来的。后来我才知道,黑子手里掌握着一个颇有势力的贩毒集团。我劝他适可而止。可他告诉我,他这一辈子是止不了了。他的身后是万丈深渊,前面是一片火海,他宁愿被烧死,也不肯掉进深渊被摔死。他曾经有过悔悟,但那也是在有了白姐以后,为时已晚。就在黑子出事的前一个月,他找到我,要我带上一大笔钱远离盛京,永远别再回来。这笔钱足够我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好好过一辈子。至于白姐,他希望将来我能够尽量照顾好她。他现在不能把这笔钱分给任何人,那样早晚会连累别人。黑子出事是因为贩毒集团内讧引起的,有人告密,想搞掉黑子,黑子锄掉异己的行动最终失败了。黑子被枪毙以后,两个漏网的告密者满世界找我,他们猜到了,黑子肯定把钱转给了我。没办法,一是为了给黑子报仇,二是为了保护我自己,我只好又除掉了那两个傻瓜。有意思的是,他们在国内托人、花钱,为的是想要活下来,而我却在国外,往国内送钱、托人,为的是要他们的命。结果我赢了。

“俗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但我带回来的那些钱,是怎么花的、都给了谁、给了多少,我还真不知道。不过这无关紧要,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

“为这事儿,你花多少钱?”耿迪问。

黄晓军冷冷一笑,摆了摆手,说:“总之数目小不了。”

耿迪笑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想知道,当年你这事儿是托谁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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