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叶俊要留京,所以叶俊只得跟沈玉玏商议,办婚礼的时间没有了,不如等衙门里封了印,放了年假,几人再一起回家,过年连同婚礼一起办,沈玉玏爽快地应下了,还亲自给家里写了信。
家里沈老爷都兴奋了好些天了,没办法,一则自己儿子平安回来了,二则自家姑爷争气,金榜题名,高中探花,他家这次流水席摆了六天。他如今走出去神气的很,腰杆子那叫一个硬。趁着他心情好,叶俊说啥他都会一口应下,不就是延迟婚礼吗?好说好说。
叶俊在跨马游街的第二天就和沐青雪约着一起去了吏部,领自己的朝服、官帽、玉牌、任命文书等。领完了,两人就一起去了翰林院。
话说这翰林院是干嘛的?叶俊也是去了之后才知道的。这是一个集中当下知识分子中的精英,成为养才储望之所,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的清贵衙门。有多清贵?这里面的人,早晚都是六部重臣,甚至有自古内阁出翰林的说法,可见这是一个社会地位十分优越的衙门。在大渝国,一直以来也是只有科举前三甲才有资格进入翰林院。
入选翰林院被称为"点翰林",是非常荣耀的事情。翰林学士不仅致力于文化学术事业的传承,更踊跃参与政治,议论朝政。由科举至翰林,由翰林而朝臣是科举时代士大夫的人生理想,是儒家学说中"达则兼济天下"的表现。然而,成为翰林学士的辉煌前景也使得大量知识分子投身科举,造成了人才浪费。
社会重文士轻技工,拖缓了科学技术的发展。此外,翰林制度也使得文学界和思想界的主流处于皇帝的监管之下,对学术自由和知识分子的思想独立起了压抑作用,有利于皇帝进行专制统治。
也正是因为叶俊心里对这些利弊都清楚明白,所以,在他的心里并没有旁人心里的优越感。他很淡定,他甚至觉得,他还是应该外放出去锻炼一下,了解底层民生,这有助于每一个官吏在最关键的时刻能下意识地做出相对而言对老百姓更为有利的决定。
叶俊往衙门里正常上班后的第十天晚上,叶俊拎着水果、点心和两坛子状元红来到墨清逸家的大门前。门上小厮客气地将叶俊引着往墨清逸的院子而去。叶俊明白,这是墨清逸交代过了,否则他家的门槛自己哪有这么容易进?!
墨清逸眼看着叶俊进了自己的院子,他转身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手上随便抄起一本书,随便摆着他自己认为最正常的姿态,可是那心跳“嘭嘭嘭”竟然毫无预警地加了速。
叶俊进得屋来,看了看在上端坐的墨清逸,他低眉敛目上前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口中说道:“学生拜谢先生”。半晌墨清逸才道:“起来吧,我不是之前就说过了,你我之间并无师徒之名,你不必如此”。
叶俊站直身子,说道:“虽无师徒之名,可有师徒之实。若无先生的指点,叶俊又怎会有今日的成绩?先生的恩,叶俊不敢忘”。看着叶俊这般对自己恭敬有加的样子,墨清逸莫名心中起火:“叶俊,你若看见我时永远都是这副装模作样、故作恭谨的死样子,那以后就别来见我了”。
叶俊蓦地抬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拧着眉头噎住半晌才说道:“墨大人,做人呢,讲讲道理好不?您是当初中州府乡试时的巡考大人,本就该是我们中州举子的座师,我对您恭谨有加,那不是应该具有的姿态吗?在您眼里怎么就成了装模作样了?难道我在您面前应该像在一起玩闹的同窗们面前一样随便?那又,成何体统”?
墨清逸见叶俊直接就将自己的话给顶了回来,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利爪初露,突然笑了笑,说道:“不是说随便,是要你自在些。你在我面前很紧张吗?你做正常的你就行”。
叶俊在屋内四下看了看,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一坐,将自己手中的提篮往手边桌子上一放,道:“墨大人的小厮也开始散漫了,连个茶水也不给上”。
墨清逸将叶俊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突然问道:“我们那时参加科考搜检很严厉,大多数人都是光着膀子只穿着里裤走进考场的,那天,你们,也是吗”?墨清逸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儿,一想那些搜检大头兵往叶俊身上从上摸到下,心里就气闷不已。
叶俊也是没想到墨清逸竟突然问起了这个,叶俊的脑子里闪过墨清逸光着膀子穿着里裤的模样,啧啧啧,不知道当年便宜了谁的眼睛。
他脑子里乱糟糟嘴里倒还是如实地答道:“也有脱成那样的,不过,都是长得比较猥琐的家伙,像我这般正气凛然、玉树临风的,还用得着那般吗?怎么看我也不像是会夹带小抄的人哪,所以,他们对我还是很客气的”。
墨清逸见小厮终于给叶俊上了茶,便说道:“尝尝我的茶,陛下刚赏的”。叶俊看了一眼墨清逸,小声来了一句:“嘚瑟”!墨清逸道:“你说什么”?叶俊道:“好喝,我说这茶真好喝”。
墨清逸见叶俊终于在自己面前正常了起来,其他也不与他计较,便说道:“在翰林院如何?与同僚关系处得如何”?
叶俊叹了口气说道:“只要用心,同僚关系倒不难处,就是吧,这是个清闲的衙门,每天也没什么特定的正经事。本来之前我求了沐青雪学兄,想要外放做个县令的,如今倒好,一不小心进了翰林院。那么清贵的地方怎么适合我这俗人呢”?
墨清逸忍不住道:“翰林院是谁都能进的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还有,之前,你想外放,怎么宁愿去求沐青雪也不来求我”?
叶俊道:“如此小事就不用麻烦墨大人了吧?沐青雪学兄那边也不是刻意去求的,是去给他贺喜的时候顺便求的,他家里有在吏部的,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我又不挑地方,边远贫瘠之地我也能去,所以……”
墨清逸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现在还想外放吗”?叶俊道:“想,其实我一辈子只做个偏远地区的县令也是挺好的。我对官场并无多大野心,什么非翰林不内阁,这些都跟我没什么关系”。
若是以前,叶俊说这些话墨清逸是理解不了的,毕竟没有当官的不想往上爬的,但是,如今,墨清逸知道了叶俊的身份,也就明白了他想低调外放的原因,只是,他摆这一局棋到底是想干嘛呀?
想到这儿墨清逸不觉就问了出来:“叶俊,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你为什么想当官?既然当了官又为什么不想往上爬”?
叶俊想了想,一笑道:“之所以想当官,是不想浑浑噩噩、平平凡凡地过一生,想利用有限的生命去做一些对百姓、对国家有意义的事儿,想多给自己在乎的人一些庇护,想给家里撑起一把保护伞。所以官不必太高,能让我有个地方发挥就够了。我不想我到了死的那一天,回想前尘,一辈子庸碌,一事无成”。
叶俊的话重重地砸进墨清逸的心里,他突然就想到了自己,自己活着的意义又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