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美爱干净,总觉著照相馆的衣服没自己身上的好看。不想换,也是,那时候小地方的照相馆,能有什麽好货(李小美1985年生,现在5岁,就是1989年),她身上的衣服很多都是那妍的亲戚在国外买的。
那家的亲戚还真大有来头,那妍的爷爷那鸿儒,是有名的资本家,祖辈在清政府做过大官,家资万贯,良田万顷,据说有个地下室放满了金元宝和古玩玉器。到了他这辈儿,就他一个儿子,没有做官的,兵荒马乱的他总感觉祖宗的基业要保不住。好在有三个儿子,两个大儿子都出类拔萃,仪表堂堂,他从小就尽心教导,遍请名师,最後又都送到欧洲留学,念了英国著名学府牛津、剑桥,真可谓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回国後他又花了大价钱把两个儿子都送到了国民政府,在蒋委员长身边工作。大儿子那敬业学的外交学,会英、法、德、日、四门外语,在外交部工作。二儿子那敬贤学的经济学,在财政部工作。两人都二十出头的年纪,头脑灵活,为人谨慎。工作表现深得领导的赏识和信任。
那家三儿子那敬祖,就是少博和少赞的姥爷,二五年生人,比两个哥哥小了十多岁,本没打算留学,十几岁时在哥哥家,接触到了西洋古典音乐,从此就迷上了,哥哥请人开始教他钢琴,虽然十几岁才开始学,有点晚,可那敬祖确实有音乐天分,真就学的不错。後来想去欧洲专门学习,无奈二战全面爆发,没去成。退而求其次,去了美国,学了三年後,二战就结束了。那敬祖真有点艺术家的疯狂,也没跟家人说,直接就杀到了欧洲。 进了维也纳音乐学院。
还没学到毕业。内战全面爆发,国民政府失利。经常跟随领导出访美国的大哥决定,带领全家定居美国,加入美国国籍。因为毕竟在国民政府任过要职,而且岳父母也都是国民党的要员,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共产党恐怕不会轻饶。那鸿儒也同意了,毕竟儿子的性命要紧 。於是乎,那家那深埋地底百十年的宝贝终於见了光,连三个儿子也是头回见到。包了搜大轮船,两个儿子亲自带兵,和妻子儿女连同岳父母的家产一起运到了美国。那敬祖又从维也纳回到了美国,做好万全准备,迎接哥哥嫂嫂。一切安排妥当,女人和孩子都留在了美国。三个儿子又都坐飞机回来了,毕竟国民政府还没完全失败,再说老爹还在国内呢。
结果临到最後,那老爷子舍不得走。三个儿子看爹不走,也都要留下,可飞机不等人啊。最後那敬祖说了,让两个哥哥走,毕竟还有嫂子和侄子在美国等著呢。自己留下陪老爹,一来自己没在国民政府任过职,二来自己在美国也没家人要照顾,三来自己留学多年也没好好在爹跟前尽过孝心,让两位哥哥不必担心,自己一定照顾好爹。等真正太平了,哥哥们再回来。
於是,两个哥哥走了。那敬祖和那老爷子回了老家,等著政府发落。新中国刚成立,欣欣向荣,百废待兴。
文革前,那家的日子到还行。毕竟那敬业有文化、懂英文、会弹琴,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小城还真找不出几个,所以就在市里的中学做了老师,教英文和音乐。毕竟家里的情况在那摆著哪,还有两个叛国贼逃犯呢!能有这样太平日子就不错了。
那敬业小夥子人长得高大英俊,又留过学。说话啊、举止啊,自然和那些没什麽文化的工农阶级差别很大。但也没有姑娘敢嫁给他。直到遇见了那妍的妈妈,王萍。王萍模样俊俏,比那敬业小六岁,工人阶级出身,初中毕业後就参了军,当了医务兵,後来就转业回家在市医院作了护士。因缘际会遇上了已过而立之年的那敬业。王萍不像那些没见过市面的姑娘,敢做敢当,敢爱敢恨,开朗热情。像一团火,一下子就点燃了已经心如止水的那敬业。两人自由恋爱,结了婚,两年後(1958年)有了那妍。那敬业受西方文化的影响,并不重男轻女,三十多才有了这麽个女儿,自然宝贝的不得了,比别人得个胖小子还高兴。经常抱著,後来发现女儿喜欢听他弹琴。就格外用心培养。到别说,那妍还真是那块料。後来上了音乐学院。
那鸿儒是有福之人,文革开始的前一年去世了,享年七十六岁。虽然晚年两个大儿子不在身边,有些遗憾!但想来两个出色的儿子也应该生活的不错,自己没什麽好担心的。小儿子夫妻俩恭敬孝顺,一直陪在身边,小孙女也伶俐可爱,自己死後又能埋进祖宗坟地,真是没什麽不知足的了!所以,老爷子安详的走了。
第二年,文革开始了。那敬业真没少受罪,连累妻女也吃了不少苦。他唯一庆幸老爷子头一年走了,不用再遭这份罪。好在那敬业四十郎当岁,正是壮年,身体扛折腾,挺过来了。平反後,那敬业又回到了学校。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一九八五年,李小美出生的这一年,六十岁的那敬业正式的退了休,和老伴一起照顾两岁的少博和几个月的少赞。并发现了少博的不同寻常,开始因材施教,每日逗孙子,舞文弄磨,生活倒也舒适。只是午夜梦回,总想起他乡的哥哥们,也不知还安在吗?有生之年能不能再见一面?
好在没过多久,全家人终於联系上了。几十年未见,老哥三是包头疼哭,诉不尽的亲情,说不尽的家乡话。俩哥哥还把当年爹爹留下的财产中属於那敬业的交给了他,多年没动过,已经翻了倍。那妍也见到了自己的堂兄堂姐,虽然从未见过,可血缘让他们很自然的就亲近了。
而衣服很多就是搞服装设计的大堂姐寄来的。
照相馆里,只少赞换了衣服,拿著枪折腾的起劲。李小美看著心里喜欢,也想要跟著一起照。可她却不吭声,小步的往少赞身边挪。挪几步,不动了,看看大家夥儿;再挪几步,又不动,再看看;那妍和少博在旁边坐著,假装不看她,她还自以为高明的又挪挪,瞧她那小模样,像个小耗子。那妍差点笑出来。
少赞也是个聪明小子。早看清楚了。摄影师也看明白了李小美的心思。
於是镜头里就多了个粉蓝衣服的女娃娃:小手捏著小挎包扭著头抿著小嘴偷偷往旁边瞄;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张得圆圆的盯著少赞把腿抬得比自己头还高;低著头假装自己不存在,小步地偷偷往前迈;移动成功,小胖手捂著小嘴偷笑……各种各样的表情动作一一被摄影师捕捉到。最後,少赞喊,照完了,而李小美还没挪到中间位置的失望、懊恼表情也被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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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博是个小绅士,背带裤,短袖衬衫,小领结。
拉著李小美一起照。她这回如愿了,抱著少博笑的像朵花。
照片里,俨然就是一对小情侣。先生绅士装,小姐淑女装。小姐靠在先生胸前,抬头对著先生笑的温柔;先生双手搂著小姐的腰,低著头,宠溺的对著小姐笑。多浪漫唯美啊!
无奈,先生七岁,小姐五岁!
4 上学第一天
一九八九年九月一日,开学日。(李小美周岁还不到四岁)
差一刻锺六点,少家某房间一阵鸡鸣狗叫(闹锺),接著乒乒乓乓,夹杂著“哎呦,疼!”,最後“砰!”一声门响。少赞顶著乱发、背心裤衩外加错脚的拖鞋,冲向对门。
干什麽?他今天有重要任务──叫李小美起床。
少家大人早习以为常,该干什麽干什麽。
自己开门,直冲李小美房间。
李俊美坐在餐厅吃饭,眼睛都没动一下。李家夫妇各忙各的。好像家里根本就没进来一个人。
那妍请人在两家大门外,靠近楼道口的地方加装了防盗门,钥匙两家人人手一支。只要孩子在家,就把最外面的防盗门关好,两家各自的防盗门就虚掩著,不用总去给孩子们开门了。这办法受到两家人一致赞赏。
少赞冲进李小美房间,不管三七二十一,挖起李小美坐在床沿,一边念著
“二美,趴七哥哥背上,七哥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