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寰是有过头痛难忍的时刻,但那些疼痛在他抱住顾银韵、怀着满腹的小心思贴贴蹭蹭后,就已经消散殆尽了。
此时呈现出的反常,半是他有意放纵自己,挣脱束缚、放浪形骸;另一半,则正如六皇子所说,乃是药物的影响。
身为皇帝寄以厚望的太子,季寰自幼以百草奇毒喂养,寻常药物对他不起作用。
就连那曾在京城掀起不小一阵风浪的紫伞,如果真的喂到他嘴里,怕也要折戟沉沙、无功而返。
翊府私下搜罗的毒或许能对他起些效用。
顾钰曾交给过晟夏,晟夏传递给婉秋,再由婉秋塞到顾银韵手里,添加进季寰每日的茶水。
那毒药的效用也确如季寰所查,日积月累,可致人假死片刻——
兴许正是因为它的药效如此鸡肋,对下毒者的要求又是那样严苛,所以它才能另辟蹊径,绕开季寰身体对毒素的屏障,在它所能辐射到的范围能大显身手。
可见,即使是翊府准备的毒,遇上了季寰,也只能算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闹。
可以武断地说,季寰百毒不侵。
想要杀死他,就必须摒弃那些不入流的阴损伎俩,用刀用剑,正大光明地与他过过招。
但有一种情形是例外。
皇帝培养他的儿子,也忌惮他的儿子。在绝对的、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任何感情都脆弱且不堪一击。
皇帝深知这一点,他手中捏着专门对付季寰的一味毒药。
六皇子曾侥幸从宫中偷来些许,然而他绞尽脑汁、用了各种方法,也没能分析出那味毒究竟由何种原料研制而成。
要是能分析出来,如法炮制,以他的手腕,定让季寰活不到今日。
……此等弑兄的恶念暂且不提。
六皇子擅毒,经他亲手下毒残害之人不胜枚举,因而他也最为熟悉普通人中毒后的情态。
季寰再特殊,也到底是个肉体凡胎的人。
他暗中观察了这许久,基本已能确定季寰中毒深重,而且,那毒必然与父皇手里的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甚至,施加在季寰身上的,就是父皇手握之毒也说不定。
“小皇嫂,你且离皇兄远些,他危险的很。”六皇子劝得真心实意。
顾银韵犹疑不定。
季寰的状态是不太对,用中毒解释也说得过去。但是……
她安抚地拍了拍季寰的后背。
但是,季寰这么可怜兮兮的样子,值得六皇子郑重其事地站出来,渲染一通他有多么多么危险吗?
危险?她看并不见得。
“我觉得不危险。”顾银韵皱皱眉,带着偏袒季寰到极致的心眼,一口回绝了六皇子的好意。
六皇子据理力争:“你别被他骗了,他刚才还杀了个人,那尸体还热乎着呢。”
这次不等顾银韵开口辩驳,季寰便闷闷出声解释道:“是她先要害我,我才还手的。”他顿了一下,放轻声音,“谁知道她脖子那么脆,一剑就断了……”
顾银韵忽略掉他不太像人话的后半句,振振有词地同六皇子复述了一遍:“是谢瑶有错在先,季寰只不过是为了自保。”
一番话听的六皇子眼皮直跳。
他是想不出皇兄五大三粗的一个男人,在面对谢瑶那种空有花拳绣腿的草包架子时,存在什么害怕的必要。
就算谢瑶给他下了药……
哦,对了。他应该说这个的。
六皇子再接再厉:“小皇嫂,是谢瑶给皇兄下的药。她嫁进太子府前,曾被单独召进宫内面见父皇。很可能就是在那时候,她从父皇手中得到了什么。”
“譬如说,一种专为对付皇兄的药。”他说的隐晦,“可使人神思恍惚,对自我失去控制,若是再辅以其他……”
“你放屁。”季寰忽然从顾银韵怀里探出半个脑袋,恶声恶气地凶他。
紧接着又把脑袋收了回去,软下音调:“银韵,你别信他的,他在骗你。”
于是,顾银韵刚被六皇子说动了几分的心顿时偏回到他的身上:“好好好。”她垂眸看着季寰,“六皇子是个大骗子,我们不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