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寰的伤其实很常见。
肩上一个贯穿的血洞,是乃猛兽撕咬所致,当年在厉兽场时,六皇子不知见过多少种类似的伤例。
受伤者不仅有他早死的兄弟,也有在厉兽场当差的那些倒霉的侍卫。
严重的拖不过几天就死了,不严重的、譬如眼下季寰这样的伤势——太医诊治,卧床静养,虽让人元气大伤,但总归不致命。
若皇兄早点接受治疗,这会子大概已经活蹦乱跳的了,可是……
这伤却硬生生拖了许久,未见用药,而且连简单的包扎都不曾有过。
六皇子甚至怀疑,父皇还将受伤的皇兄放在水牢里关了几天,才造成如今这般严重的感染与溃烂。
宫里那群老太医,怕是头都要挠秃了,也没能想出把皇兄全须全尾救回来的办法。
所以父皇才会迫不得已把他喊了回来。
啧,着实是棘手。
六皇子缓慢挪动银色小刀,一点点刮去季寰胸前溃烂的血肉,每清出一片地方,就撒一把他亲自研制的药粉。
那是一剂效用猛烈的药物。
虽有快速的止血增肌之效,但也会对人体产生极大的刺激,渗透血液,深入骨髓……
简言之,就是会让人有钻心蚀骨之痛。
以前他用此药给人治病,病人往往伤还未痊愈,就被痛得惨叫连连,更极端的,还有活活被痛死的。
于是他视此药为又一效用鸡肋的失败品,谁知它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别人兴许会被痛死,但皇兄一定不会。
甚至于,这剂疼痛能让皇兄清醒一些,别再这么死气沉沉地昏迷在床,迫不及待要被埋进坟里似的。
夜渐深沉,殿中烛影摇晃。
季寰被六皇子的虎狼之药折腾的够呛,终于没能忍住,从毫无血色的唇缝间溢出一声疼痛的闷哼。
六皇子见状大喜,自认为大有起色。
他随手把刀搁在一边,擦一把额头的虚汗,长舒了一口气。
天可怜见,他自己也是个病人。
咳血日甚,时日无多。
结果还要被抓来,给季寰卖命。
“今夜是死不成了。”六皇子看向守在不远处的皇帝,“父皇也体恤体恤儿臣,放儿臣回去休息。”
皇帝斜眼看他,话语无情:“今夜死不成,明日呢?”
“明日可就不好说了。”六皇子耸耸肩,“所以儿臣提议,将皇兄送到儿臣府上去。药物齐备,取用方便。万一皇兄有何意外,儿臣也好及时处置。”
皇帝沉吟半晌,料想六皇子不敢阳奉阴违,便阴沉着允了。
“还有一事。”六皇子紧接着道,“儿臣想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害皇兄变成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