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帝国太子,季寰会轻易死掉吗?定然是不会。所以,顾银韵觉得自己八成是被三皇子给耍了。
“三皇子,您莫不是在耍我?”
她耿直地吐露出心中所想,板着脸,用手抓住窗牖的边缘向内阖,作势要关窗。
“诶、诶诶。小皇嫂!”
三皇子立即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来,他匆匆用胳膊卡住窗户,弯起眼睛,脸上重又现出个轻佻的笑来。
“小皇嫂别急,我都纡尊降贵,挤到这肮脏逼仄的地方来了,难道就独是为了诓你玩吗?”
顾银韵关窗的手一顿:“那就快说正事。”
“我说了,小皇嫂打算赏我什么作谢?”三皇子讨价还价。
赏?赏你个大嘴巴子。
顾银韵耷拉下嘴角:“不说算了。”
眼见是真讨不到什么格外的好处,三皇子只好作罢。再要得寸进尺,可就连眼前的小皇嫂也没得玩了。
“皇兄回京后,并未回去太子府,而是径直入宫见了父皇。”他总算提及正事。
“皇兄屡屡抗旨,父皇大怒。”
顾银韵听见他凝重认真的语气,一颗心不由提了上去:“然后呢?”她关切地追问。
“父皇以擅离职守为由,褫夺了他在军中的职务,移交给了沈家的一个旁支。”三皇子低沉下声音,“但这不是最致命的……”
顾银韵抻长脖子,将耳朵越发凑近了些。
“是厉兽场吗?”她打了个寒颤,“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对外,百姓们只知那是皇家驯养野兽、游猎竞技的场所,但从六皇子和顾钰提到那个地方时的反应来看……
真相肯定不似传闻那么简单。
“厉兽场啊。”三皇子叹息一声,唇角勾出个扭曲的微笑,“那可真是个好地方。”
他垂下头,嗤嗤笑了几声。
用寻常言语很难形容出他的这几声笑——
怀念、恐惧、遗憾、悲悯……种种复杂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他的笑中,让金光璀璨的阳光都变成了冷的。
顾银韵搓了搓手臂,下意识去看屋里的炭盆,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炭盆里的火灭了。
但是并没有。
袅袅烟香依然是暖的,在阳光透射的光柱里,粉尘悠悠地打着旋儿。
时光就在这漩涡里流转着向前。
顺着顾银韵的视线,三皇子看入了神,这一刻他癫狂的表面褪去了,余下的,是遥远的悲伤。
“我七岁那年,第一次进厉兽场。它位于皇宫的后方,高高的石墙将它与草木青翠的宫苑隔开,光秃的山壁是它另一堵天然的屏障。”
三皇子絮絮低语:“第一次,父皇命令我们杀死一只兔子。”
“是野外常见的灰兔,有成年的猫儿那么大,后腿很有力,总是蹬来蹬去,要用两只手掐着才能压制住。”
顾银韵指尖一动,视线落回到三皇子身上。
他目前只是在说年幼时的那些事情——
需知,儿童的天性总是残忍的,他们杀死昆虫,去掉它们的头,还津津有味地看可怜虫子们抽搐的四肢。
皇子则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有所不同。
他们被勒令杀死相较于年龄而言更为庞大、危险的动物,一只矫健有力的野兔。
顾银韵心中逐渐浮现出一个晦涩模糊的猜想,那猜想让她呼吸发凉,遍体生寒。
“嗤。”三皇子双眼出神地轻笑,“一只野兔,那能算什么厉兽呢?我不以为意,用手掐死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