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又见东王指着徐后骂道:“我们教旨,只知孝敬二字,今尔初作皇后,就敢不敬我这天父,以后怎能再教天下人民信我之教。快快重笞四十大板,以为大不敬者儆。”
天皇尚待去替徐后求情,东王早命他的随从,把那徐后揿翻在地,倒剥凤袍,好在徐后本是穿着散裳无须再剥小衣,也算她的不幸,一个粉装玉琢的玉臀之上,竟被无情行板,笞了四十。正是:
欺人欺己今方悔
无法无天后更多
不知徐后被笞之后,还有何事,且阅下文。
第三一回 塔齐布拔帜选营官 李续宜挥旗卷敌帅
徐后被笞之时,因见天皇如此的威权,尚不敢去向天父替她乞怜,方知东王这人,无论怎样,总可假借几分天父之命,以压他人,只好自认悔气,挨痛无声,流红有血罢了。及至笞毕,天皇同了吉陈二妃,方去扶起徐后,复又领她去向天父谢罪。东王至此,忽又一连打上几个呵欠,算是天父业已离身。他才睁开双眼,走下座来,假作不知其事的样儿,问着天皇、徐后二人道:“刚才天父降临,不知所谕何事。”此时天皇正在哑子吃黄莲,说不出来的苦,那儿还能答话。徐后呢,正在双股似裂、痛得哎唷哎唷的呼号不止,已由吉陈二妃扶至一旁。萧三娘也不知道天父临身,是件欺人之事,她就急将天父怪着徐后不敬,把她责了四十大板的事情,告知东王。
东王不待萧三娘说毕,仍又装出很觉不过意的,走到徐后跟前,安慰她道:“皇嫂初到我们此地,对于天父的教规,不甚明白,本也难怪。不过天父训诫他的下代极严,皇嫂不必介意。常言说得好,叫做官打民不羞,父打子不羞。皇嫂只要能够常存敬畏天父的心理。以后倘遇天父和我个人问答说话的时候,我当替皇嫂多说好话便了。”
徐后听说,心里好气,面子上只得点头答应。从此以后,徐后的畏惧东王,竟比天皇还要厉害,所以后来东王又假天父之命,把她召至东王府内,去听天父讲教,乘间调戏。徐后不敢抗拒,因而失节。此是后话,此地说过不提。
单讲这天,天皇先命徐后向东王告了病,饬人扶至寝宫。自己再和东王、萧三娘、吉陈二妃,重行入席。东王才将湖北失守的详细情形,告知天皇。
原来当时的咸丰皇帝,因见洪秀全、杨秀清等人造反,都是汉人,所以不肯将那兵权全部付与汉官。虽然派了胡林翼去署湖北巡抚,又放琦着为钦差大臣,率了十万之众,跟在胡林翼的后面。明说前去帮助胡林翼的,其实却是前去监督胡林翼的。甚至得了鄂督吴文镕殉难之信,还不放心汉人,又调荆州将军官文,补授湖广总督。
后来连得安庆、九江、南京相继失守的信息,方始知道满人实不中用。于是方用六百里的牌单,把一份极要紧的廷寄,寄给湖南巡抚张亮基,转致曾国藩,命他大练水师赶紧出兵江西,腰击安庆、九江等地的洪军,以作琦善、官文、胡林翼那边的声援。
又因张亮基保守长沙有功,将他升为云贵总督。即以花县人骆秉章补授湖南巡抚,并以旗入胜保为钦差大臣,率着七八万旗兵南下,专为接应去攻鄂皖赣湘的官兵之需。又将曾国藩之弟曾贞干,以知府用。彭玉麟以兵部郎中用。罗泽南以同知直隶州用。杨载福、塔齐布二人,以都司用。张玉良以守备用。连那曾大成其人,也加了级。
照咸丰皇帝之意,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岂知那时的曾国藩、胡林翼、彭玉麟等人,用力去攻洪军,倒也不是功名心重,确是完全为的百姓。他们因见凡是洪军到过之地,无处没有奸杀焚掠之惨。所以洪军这边的钱江、李秀成、石达开三人,眼光比较别人远大,总是异口同声的,劝着天皇下令,带兵将官,须要能够安抚百姓,方为第一。至于斩将掠地,尚在第二。又说官兵虽多,无非都是会走之尸。只有湖南的曾氏一军,却要留心。
曾国藩既为洪军所忌,又是道光皇帝在日所信任的。咸丰皇帝,因有令他督练水师以出江西之命。那时骆秉章初到任,事事都去请教曾国藩的。一天得了一个信息,说是洪秀全纳了钱江之策,似有北进之举,急去告知曾国藩。曾国藩听说,不觉惊出一身大汗的答道:“敌军倘真北进,那就完了。”
骆秉章道:“晚生所以特来和前辈商酌。”
曾国藩想了一想道:“这末中丞赶快替我筹划军饷,我当命舍弟贞干,同着泽南的两个弟子,李续宾续宜兄弟二人,由岳州杀出,直取汉阳,再以彭雪琴的水师以附之。一面移知鄂抚胡润芝,请他约期进攻武昌。再请琦善钦差、胜保胜钦差,派兵接应。我知守武昌的为杨秀清,守汉阳的为胡以晃。杨氏刚愎无用,胡氏勇而无谋。只要二人之中,能败一个,武昌、汉阳两处,便有克复之望了。”
骆秉章听说,很是钦佩。
后来又谈到幕府人才之事。骆秉章又说道:“晚生幕府中的那位左季翁很是一位将材。难怪张制军将他移交于晚生的时候,再三叮嘱晚生说他才大如海,不可以寻常幕僚视之。晚生近来的能够腾出工夫筹划军饷,真正亏他帮忙。”
曾国藩连连点首的答道:“季高之才,我的朋从之中,除了郭意诚可以和他抗衡之外,其余诚不多见。像他这等人材,最好让他独当一面。”
骆秉章连忙乱摇其首的接口道:“且慢且慢。他一出去,岂非苦杀晚生了么?”
曾国藩见着骆秉章如此着急,不禁大笑起来道:“中丞勿用着慌。季高这人,才高气傲,试问现在的督抚之中,那个在他眼中!他的助中丞一半固感中丞的信任,一半还为本地面上呢。”
骆秉章听说,便又是是是的应了几声,方才告退。
曾国藩一等骆秉章走后,即命人去传罗泽南、彭玉麟、杨载福、塔齐布、张玉良、曾大成、李续宾、李续宜以及他的兄弟贞干。大家还未传到,曾国藩忽见一个家人送上一件公事。随手拆开马封一看,见是塔齐布所上,前去攻打汉阳、武昌的一个条陈。未曾展开去看,心里已在暗赞道:这到巧的。此人尚觉饶勇,他的条陈,必定大有可观。
曾国藩一边赞着,一边赶忙翻开那个手折,尚未看到两行,不禁狂笑起来。又因笑得太急,喉咙一呛,竟至大咳特咳的,一时不能止住。旁边走上一个家人,慌忙替他捶上几下背心,复又送上一杯开水。因为曾国藩平时不喝茶叶,说是茶叶为物,除了只会明目一样外,其余对于人的身体,都有坏处。这句说话,曾载他的家书。当时曾国藩喝了几口开水,咳才止住。
还要忍了笑的再看那个折子,已见所传之人,统统到齐。他就先请大家坐下,第一句就去问着塔齐布道:“刚才塔大哥所上的那个条陈,倒底讲些甚么,我却看不明白,塔大哥还是口头说了吧。”
塔齐布一听曾国藩如此在说,顿时把脸涨得绯红,嚅嚅嗫嗫的一时答不出来。
彭玉麟和罗泽南两个,对于曾国藩,一个是得意门生,一个是多年朋友。平常相见,素来不用上司下属的仪注。那时他们二人,一听见塔齐布竟会上起条陈起来,都觉一奇,忙将那本条陈折子,一同拿起一看。只见白字连篇。没有一句句子,可以连贯的。但是二人素钦塔齐布的饶勇,自然原谅他的笔墨。即把那个折子,送还桌上。单去听塔齐布和曾国藩讲些甚么。
当下已听得曾国藩在向塔齐布说道:“你那条陈上所说的去攻汉阳之策,我已知道,且不说它。我见还有一条拔识撰任荣官的事情,可是拔帜选任营官么?你到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