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厌郁语调也多了几分生冷:“原来大伯吃这个团圆饭是要争自己亲弟弟的遗产吗?我爸爸才没了不到半年。”
这句话有点扎心窝子,姜启达一下子坐直,声音大了起来:“姜厌郁,你非得让我把话说这么难听,阿游好歹是有为的亲侄子,你不是有为的种,现在还靠着这个假儿子的身份挥霍有为的心血,做人得知道良心!”
姜厌郁坐在姜启达的旁边,对方声音这么近,他原先那股子怒气消失殆尽,惊吓得顿时站了起来。
姜启达看着姜厌郁色厉内荏的神色冷笑:“别人都说升米恩斗米仇,你就是最好的典型。你看看自己,为了那点钱,真好意思把赵瞿都赶走,你又干成了什么?”
“学艺术不好好学,要我说就是你一个人的自私让你们一家子家破人亡。”
姜有为在他们父子俩吵架时老是纵容着他,所以姜厌郁第一次了解到不爱自己的亲人是会找机会放纵自己说出最伤害人心的话语的。
因为这些话,姜厌郁目光闪烁,做贼心虚,极度紧张之下就容易把一切话语当成真。现在再想起这一切,姜厌郁感觉自己很幸运,因为自己听到这些话语之后只待了一会儿就找到办法逃离出了那个饭店。
街道上因为元旦的喜庆气氛挂上了灯笼。
辉煌的红,团圆的红,温暖的红。
和有算计的人相处像场战争,战争结束的他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着,仿佛孤魂野鬼,冷得发抖。
姜厌郁脸上叹了一口气,眼睛似乎不受控制地冒出什么情绪,他说起这个场景的时候只好避开赵瞿的目光去看餐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像是一个太容易叫人沉溺的梦境。
这是分手的第一年。
赵瞿看着姜厌郁,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想要紧抱住姜厌郁,抬起手的刹那,顿了顿,最终降低门槛碰了碰姜厌郁的手,而后把他的手轻轻握住。
他们之间有过更过亲密的动作,即便不再表现出相爱,这样不算失礼也不算过分。
赵瞿的杏眼里总有清凉的光泽,长相深情的人看什么都像是种包容。
姜厌郁因为赵瞿握住自己的手心跳了一下,他假装不在意地叹了口气,然后又笑。
赵瞿小心地看着他,心脏虽然因为难过有了无数道缺口,可并不能包裹住现实当中的伤害,他只能用最温柔的语气,哄姜厌郁道:“吃饭吧,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说。”
餐桌上摆盘精致,赵瞿率先夹起一口笋子,他浑然不觉地吞咽,脸上没有任何异色。
亲眼看着薄冰融化在水里,水依旧是如常模样,然而到底有什么东西彻底发生改变过了。
回忆闪回到那时候,那段时间对于赵瞿来说更多是觉得吵闹,无数尖锐的声音铺陈在褪色的白中,偶尔会出现一丝艳丽的红,像是鲜血,又或者玫瑰,但都是意象。
这些可能是姜厌郁经历过的悲怆难过,他想象过也伤怀过,直到现在,仍然是一种揪心的锐痛。
他们分手的时候,前两个月自己应该没有多大的感受。
有些赵家人的讥笑言语声音出现,又或许没有,不明所以的工作,麻木的工作。皮囊留在了这里,魂灵仿佛丢了线的风筝,随风飘荡去未知的天空。
他的《深水暗流》正在上映,风评变得很差后,无数人觉得因为眼瞎才看好自己,他也确信自己拍不了戏了,赵霄华把生意上的一些业务分给了他。
应该是比姜厌郁的茫然无措要好上一点吧?
从透明虚无的世界清醒过来,相信人出生即有价值,赵瞿还是选择好好生活。
可能只会有偶尔一两次情绪失控的时候。
那一天是视察到一个商场,电梯上下来往行人熙攘,公播音乐是一首苦情歌,所有人面上都已经习以为常。
“你说人到深处怎能不孤独,爱到浓时就牵肠挂肚。”
伤心混沌到了一个阈值终于觉醒,拍过戏的原因,赵瞿也变得感性,他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听着歌曲,陪同的那些人模样有疑惑,却又不敢说些什么。
那是赵瞿第一次在音乐当中听到自己的情绪。
歌曲深沉歌唱,内心大雪扬扬,无数个小小的自己无处可藏,全然地哭泣,心碎,呐喊着要回去。
自己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重新见到赵霄华,见到赵家的旧面庞,新家是旧家,旧家是新家,偌大的空间里,来往的人各有归处。
即便知道那时有狂风骤雨来袭,可对于看不见的那个家总还有一丝侥幸的期盼。
也直到现在才突然知晓,自己和姜厌郁两个人小小的家,风雨这样大,早已经无可避免地随着狂风骤雨败落坍塌。
第33章
拉康在精神分析当中有个非常出名的概念,叫做对象a。
作为矛盾焦虑的根源和因为内在匮乏所以不断产生的幻想和欲。望,世间的道理大抵相通,姜厌郁和赵瞿旅游路上算的命数当时并未当真,但晚上他们一起趴在酒店的大床上翻看大师的朋友圈,对于挣扎痛苦却有了几分共同的开悟。
大师的朋友圈中引用这么一句话来介绍命理:“你会被什么打动,什么就是你的命。”
赵瞿沉默吃着饭,他虽然主动挑起这个话题,然而脸上并不能看不出什么情绪。